他不再多言,兀自低头,沉默地扒了几口饭,又仰头灌下一整杯清茶,喉结滚动,仿佛将那点未尽的情绪也一并咽下。
再抬眼时,已彻底换了议题,眉宇间凝着公事公办的凛然。
“严侯府与苏府的案子,”他指尖轻叩桌面,“牵扯甚广,年深日久,取证梳理耗日持久。眼下涉案人等已尽数收监,算暂告段落。”
“陛下震怒,尤其严府之事,既有百姓敲响登闻鼓,”他看向苏蔓蔓,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,“势必要彻查到底。届时,还需劳烦你,为关键人证绘制肖像。”
“我定当全力协助曹大人。”苏蔓蔓应声,态度恭谨。
“嗯。”夜墨颔首,话锋再转,“春狩,定在后日,为期三日。”
“皇家旧例,借春狩之获兆秋日丰收,图个彩头。严府之事虽大,亦不足以令陛下取消此典。”
“狩猎?!”
苏蔓蔓心尖猛地一缩,几乎是脱口而出,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口,“那白鹿……殿下可有应对之策?”
那雪白的身影、猩红的血泊、震怒的帝王……前世的画面瞬间撕裂脑海。
夜墨眸光骤然一深,紧紧锁住她骤然失色的脸庞,那急切与恐惧,绝非寻常。
他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压低了,带着一丝探究的锐利:
“西城猎场……本王遣人查探过。”
他语速放慢,字字清晰,如同在观察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,“确有零星乡民,曾目睹白鹿出没……”
她为何如此笃定白鹿会出现?
又为何如此恐惧它被射杀?
难道真是因为一场梦?
他话锋一转,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戏谑的弧度,向后慵懒地靠进椅背,姿态闲散:“然则,有白鹿,本王便定要射它么?”
“届时,本王大可做个逍遥闲王,”他指尖随意地敲击着扶手,语气带着刻意的漫不经心,“策马缓行,空弦向天。或者……索性称旧疾复发,赖在帐中饮酒观景。谁又能奈我何?”
这法子……
苏蔓蔓心头并未轻松。
苏娇娇重生了!且已攀附上夜枳。
她刚入牢狱,为了脱罪,必定靠着“预知”的本事与夜枳做交易。
夜墨这看似聪明的“躲懒”,在那两人精心编织的网前,恐怕只是徒劳。
“殿下!”她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,“请务必谨记,万勿朝地上任何活物放箭!”
她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焦灼与恳求:“飞鸟走兽,一草一木……皆不可!”
绝不能重蹈覆辙!绝不能让他再因白鹿……
“呵。”
夜墨眉峰一挑,她这近乎僭越的一再“叮嘱”,反倒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傲气与探究欲。
他忽地坐直身体,周身慵懒尽褪,目光如炬,沉沉地罩住她,一字一句,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:“苏蔓蔓。”
他唤她全名,声音不高,却重若千钧,“你是否忘了……”
“此番春狩,于你而言,最要紧的‘任务’……究竟是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