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内,
淳于悕话说得有些遮遮掩掩,终归怕惹了夏有米伤心。
他的情况不同,但殊途同归。
母妃偏爱兄长,常会使冷眼,而父皇心尖尖的人太多,每个都宠爱,实际上每个都不爱。
夏有米父亲不理会府中事务,母亲早逝,继母心还坏。外祖家同样没心思照顾到京城来,甚至,据打听,罗家家主相当厌恶夏戟。
扬言不会踏入京城地界一步。
这般僵硬关系,想也知道罗聆不会好受。
面对淳于悕露出感性的一面,夏有米自然要抓住机会。
她平静地说起了外祖家的事。
天赋卓绝的外祖赶上好时机,成了皇帝信任的一份子。借此,将本就显出潜力的家业发扬光大。一步步在他们的领域做到了最强。
吃过苦,也经受过大起大落。外祖母早逝,只留下一双儿女。外祖为了担起这个家,没想再娶,全身心投入了拼杀。
唯一的女儿罗聆自然从小就懂事,她里外都学着替父亲分担。
被厉害的父亲和妹妹保护着,唯一的儿子便等着享受,不捣乱就好。
在儿女长成时,外祖就发现了唯有罗聆才能打理好所有产业。彼时,夏戟遇见罗聆,想要求娶。罗聆不愿意,希望等待父亲决定。
同一刻,大舅想迎娶王家女。对方同样是江南商户巨头之一,强强联合,若是等生出了继承人,自然更得利。
大舅劝说外祖,再辛苦几年,自己不成器他知道,等孙子长成不就行了!
外祖做了选择。
罗聆伤心地跟着夏戟回了京,因为他是粗鲁莽夫,既非读书人也没有钱,外祖从来没瞧得上他。
奈何继承人一事与女儿闹僵,就只能放任了婚事。
还扬言不进京,也不送嫁妆。
罗聆只争取走了罗管事一人,也是她的全能属下。二人在京城这个凶地,见缝插针,挣扎出了一些个产业,也就是夏有米的嫁妆。
但,
为了不让这份成果被夏家罗家或夏有米夫家骗走。罗聆不仅授予了分红,还给了罗管事最高程度的自主权。若夏有米不主动经营,她将不会收获全部。
最后罗聆早逝,
外祖痛心,但依旧沉溺家业,一刻容不得他松懈。
可渐渐的,
他发现儿子也只能生个孙女,努力多年不见喜讯。外室、妾室花花不断,还为了子嗣问题与王家女交恶。王家女和离,不到一年再嫁便得了个胖儿子。
外祖来不及失望,只能培养这样有些天分的孙女。
年至古稀,还因王家、皇家、还有不成器的儿子,痛失一个机灵的孙女。
外祖简直要崩溃,开始疯狂回忆罗聆和孙女的好。甚至,不惜写信给远在京城、没见过面、名声不好的夏有米。
说对不起她母亲,想破罐子破摔了,但又害怕连累了她。若是草草走了,到了底下只怕会被女儿责怪,怪他作孽一生,最后临死还害了无辜的外孙女。
字里行间,全是个脆弱老人的无助。
夏有米知道外祖这是急病乱投医了,试图从唯一还有希望的外孙女这找到解法。
......
将能说的话坦诚给淳于悕后,他陷入沉默,似乎有惋惜,还有点儿惭愧。
夏有米倒是理性,她坦言道:“若是殿下想入江南,由罗家牵线,时机有些尴尬。不过,这也是一个机遇,若是能把握得住,至少吃下三方势力。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殿下是打算亲自去一趟吧?”
“嗯,是。”
“若是殿下愿带我一同前往,事半功倍便轻而易举。”夏有米扔出了核心的要求。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淳于悕,传达着她坚定不移。
“不!四哥不会同意的!”淳于悕想也不想便否决了。
他没忘夏有米是待嫁之身,若随他下了江南,不说走漏风声会有多少负面消息。届时,根本管不住她,随便一走神,夏小姐便可以逃去任何地方,他没法给兄长交代。
有关夏有米试图逃婚一事,淳于怀虽瞒得紧,但恰巧淳于悕知道。
他有消息渠道,并非全然的愣头青。若是其余兄弟视线挪到夏府,想查也不是何难事。
这个行为与他所见到的人,是完全不匹配的。
但,
不能掉以轻心,万一她别有用心呢?
“殿下,四皇子会同意的。”夏有米苦心劝说,“利益,是重过女人,也重于单薄面子的。并且,我只是不希望娘亲的心血凋零。自从知道这些嫁妆我就升起经营的念头,多次与罗管事来往也是为了这些。外祖来信了,他害怕罗家砸在手中,对不起全族人。而臣女,是另外一个可能担起此事之人。得要亲自接手,外祖才会放心。”
“言之有理,可我要如何放心你呢?”淳于悕直白道。
夏有米明白,这个放心,既代表她担起罗家的能力,也指她会不会不忠于四皇子一脉。
“殿下,这是您与臣女同行的原因。”夏有米暗示道,“臣女只可以在入皇子后院前接手,期间,做出成绩给外祖看。但后续的归属,不还是四皇子与您。您若一开始便与我合作,共同在江南收割需要的势力,到那时,决定权就并非罗家,而是您与兄长。”
淳于悕总觉得对方这话有些古怪。
可,细究好像又没有错。她终归是要入四哥后院,孝期还有两年,若与她一起刨除罗家家主的阻碍顺利接受经营,的确会是事半功倍。
他没有时间再慢慢渗透,迅速从成熟的家族入手,而后吞并对手才是解法。
夏有米当然有话没坦白。
外祖那个人,根本就厌恶极了四皇子和十四皇子。
一个占去了他宝贝女儿唯一血脉,一个间接害了他唯一的亲孙女。估计宁愿鱼死网破,都不会把罗家的产业交到对方的手中。
除非,他已经登基,且拿出好处,足以顶住门楣。
所以,夏有米出面,自然是全部揽走家族的心血,一点不给外人。此外,还有个暗处的王家等着收割他们,如此的紧迫,她必须出面。
淳于悕被慢慢说动,最后的砝码是一本账册。这是她在京城一年,扩充的产业以及收益,上面标明了手法。
面对真有天赋之人,仅出于惜才,出于招揽人手。
淳于悕都不会拒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