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问李哲,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,做这些事情。
他只是淡淡地回答:“有些人不是不稳定因素,而是被压住的回声。”
孙秀兰把那本薄薄的册子装进防水袋,挂在清洁车把手上了。
她每天清扫不同的车厢,都会留意是否有新的留言。
这本册子是她用来记录那些无名之人的故事的。
她相信,每一个不起眼的人,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。
这天,她在G108次列车行李架夹层发现一张折叠的纸条。
纸条上写着:“妈妈癌症晚期,她说想最后看一眼长江。”
孙秀兰看完纸条,心里一阵难过。
她默默记下车次和时间,第二天提着保温饭盒蹲守在火车站站台。
等到G108次列车缓缓驶入站台,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对母女。
母亲脸色苍白,瘦弱的身躯依偎在女儿的怀里。
孙秀兰连忙走上前,递上热腾腾的粥和一张手绘地图:“江滩第三观景台,视野最好。”
女人接过粥和地图,泪流满面。
当晚,孙秀兰在册子新加了一页:“今天我没扫地,但我清了心。”
春寒料峭,江风如刀。
叶雨馨站在跨江大桥栏杆外侧,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,猎猎作响,像一匹脱缰的野马。
她望着远处灯火,那灯光迷离,倒映在江面上,如同无数双窥探的眼睛。
她肩上的旧包终于空了——最后一本手抄《火前记忆录》已在昨夜交给一位流浪诗人,那诗人蓬头垢面,却眼神清澈,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。
她正欲转身离去,结束这漫长的告别,忽见桥对面路灯下,几个年轻人正围着一块广告牌涂鸦。
橘黄色的灯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,洋溢着蓬勃的朝气。
走近一看,竟是整页《火前记忆录》摘录,遒劲有力的字迹,像一把把燃烧的火炬,落款写着:“献给所有不敢忘的人。”其中一个女孩回头望她,眼神熟悉得如同昨日的小萤,倔强而充满希望。
她微微一笑,未语,只是低头,缓缓系紧鞋带。
就在她直起身的瞬间,一阵风裹挟着江面的水汽,吹起她背包底部残留的一撮灰烬,飘向桥面。
那女孩
而此刻江心渡轮上,广播正播放着最新消息:“我市正式将每年五月定为‘民间记忆行动月’,倡导非正式叙事空间建设,鼓励市民积极参与……”
叶雨馨混入下班的人潮,身影很快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,再也没有人注意到她。
风掠过水面,带走最后一丝属于“叶雨馨”的踪迹。
“小萤,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。”电话那头,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。
小萤接到通知时,指尖正摩挲着一片干枯的桂花。
电话里,对方带着公式化的热情,宣布火忆堂旧址将改建为“城市青年文化中心”,并承诺会保留一个“记忆主题空间”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语气平静得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,挂断电话,转身走向那棵老桂花树。
树干粗壮,枝繁叶茂,见证了火忆堂的兴衰。
她记得,叶雨馨离开前,曾在这里埋下一个小小的木盒。
小萤蹲下身,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小铲,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。
泥土潮湿而冰冷,带着腐败的植物气息。
木盒出现了,但已残破不堪,被雨水泡得变形,边缘开裂,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。
那是粉笔的残屑,曾经记录过无数秘密,如今却化作尘埃,与泥土融为一体。
她停下手,凝视着那堆粉末,仿佛看到了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,听到了那些低声的倾诉。
曾经的火忆堂,是他们的避风港,是他们敢于表达的角落。
她蹲了很久,直到双腿发麻,才缓缓站起身。
脸上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,那笑容很淡,却充满力量。
叶雨馨说过,火种不会熄灭,它会在最不起眼的地方,找到新的土壤。
第二天,清晨的阳光洒在老旧的社区公告栏上。
一张手绘海报吸引了路人的目光,稚嫩的笔触,歪歪扭扭的字体,却格外醒目。
“火忆堂搬家了。”
下面列出了二十个新地点:
“菜市场东门台阶(带支笔来,写下你今天捡到最便宜的菜)”
“公交总站饮水机旁(写下你等过最久的那班车)”
“流浪猫收容所铁皮屋檐下(写下你最想对它说的话)”
每个地点都附带一句提示:“带支笔来,写你想让风知道的事。”
当晚,菜市场收摊后,一个佝偻的老人颤巍巍地蹲在东门台阶的角落,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红,在冰冷的瓷砖上写下:
“老伴,今天是你八十岁生日。”
笔画歪斜,颜色黯淡,却饱含深情。
同一时间,一个穿着校服的辍学少年,站在猫屋的铁皮屋檐下,用捡来的半截粉笔,在墙上画出一个巨大的背影,那是他酗酒家暴的父亲,永远沉默,永远压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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