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椒挽着赵延年的手臂,哈哈大笑。“君侯,今日不同以往。你如今可是万户侯,我本该到郡界迎接才对,出门相迎已经是失礼了。来,请进,请进。”
两人一边说,一边进了门。
李椒心情极好。“你可知邸报到时,我有多开心?”
赵延年忍不住笑了。“能猜得到。”
“不,你猜不到。”李椒摇摇头。“我和三弟封侯之后,在家里不仅不敢笑,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大一些,要不然就会挨一顿骂,说我们意满志骄,小人之态。如今家父也封了侯,而且是成纪侯,以后我们终于可以大声说笑了。”
赵延年忍俊不禁,哈哈大笑。
他知道李椒的意思了。
一人向隅,举座不欢。李广封侯之前,他就是李氏家族里向隅的那一个。
“说说,你是怎么杀死乌拓吁的?”李椒将赵延年迎到堂上就座,随即拿出一份邸报,递给赵延年。“我虽然看了,还是觉得不可思议。你给我仔细说说。”
赵延年接过邸报看了一眼,内容和霍去病上报的内容差不多。
他放下邸报,拿起案上的笔砚,垒了一个大致的黄羊坡地形图,然后从一开始的计划,到最后纵马飞撞乌拓吁得手,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。
李椒听完,感慨道:“你这难度,堪比百步穿杨。百步穿杨还能试射几箭,你却是连试一下的机会都没有。你这一击,击杀的岂止是乌拓吁,更是匈奴人的信心。”
赵延年听了,暗自感慨。
李椒是高手,一听就知道其中的奥妙,比其他人强太多了。
他能完成这个壮举,除了他超乎常人的判断和控制能力,也有一定的运气。
正是这种看似不可能的运气,最终击溃了匈奴人的士气,让他们放弃了进攻苦战之后的霍去病,原地待命,后来又被霍去病和右贤王招降。
“这是天佑大汉,我只不过凑巧撞上了而已。伊稚邪收到消息了吗?”
“收到了。”李椒再次笑出声来。“我收到邸报的当天,就让人送消息去诸闻泽,通报张骞。张骞随后就告诉了伊稚邪,据说伊稚邪半天没反应过来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就停了几天。一开始,估计是不信,后来收到了匈奴人传回来的消息,应该是信了,只是不肯面对,托言病了,一直没和张骞见面。你来得正好,带点药去,劝劝他。”
李椒说着,让人取来了准备好的药和礼物。
他准备得很周全,赵延年很感激。
起身告辞之前,赵延年又提了一个要求。“我这次来,还有一件私事要办,想请府君帮忙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想带张威的家人去长安。”
“这件事好办,交给我。”李椒一口答应。
——
一天后,赵延年出现在诸闻泽畔。
与张骞见面后,他带着李椒准备的礼物和药物,走进了伊稚邪的营地。
伊稚邪坐在泽畔,身边放着鱼杆,还有一个皮囊。
皮囊里只有清水,连片鱼鳞都没有。
看到赵延年,伊稚邪身体动了一下,却没起身,最后连眼皮都垂下了,一声长叹。
赵延年给张骞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离开片刻,又对伊稚邪的亲卫挥了挥手。
亲卫们互相看了看,又看向伊稚邪。
伊稚邪抬起手,轻轻摆了摆。亲卫们如释重负,退到数十步外。
赵延年在伊稚邪身边坐下,双手抱膝。
“天子给我的诏书,是来劝你去长安。宅子都给你准备好了,就在我家附近。以后你要是想女儿、外孙了,出门就到。”
伊稚邪斜眼看着赵延年。“我要是不去呢?”
赵延年咧嘴一笑。“活的不去,死的也要去。”他看看四周。“你如果想逃,我可以让你先跑十天。”
伊稚邪努了努嘴,想骂人,却没骂出声来。
他想了好一会儿,最后对赵延年说道:“你敢对汉朝天子说这句话么?”
“他和你不一样,他知道分寸。”赵延年笑出声来。“你以为他愿意封我为万户侯吗?军功报上去了,他不得不封而已。你看,就算是大汉天子,也有不得已的时候,你有什么好遗憾的?匈奴不是大汉的对手,这是现实,冒顿单于来了也没办法。此一时,彼一时,你要遗憾,就遗憾自己晚生了七八十年吧。”
伊稚邪紧绷的脸颊松弛了些许。“他现在不得不封,以后呢?你不担心他会找机会对付你?”
赵延年收起笑容。“我不会给他机会。”他转头看着伊稚邪。“你去长安,我去北海。等金吉丽的孩子长大了,让他继承我的爵位,永镇北海。如何?”
伊稚邪一愣,沉吟半晌,终于露出一丝笑意。“这个安排不错,汉朝天子能答应吗?”
“我想,他会答应的。”赵延年幽幽说道。“只是需要一点时间,或者三五年,或者七八年。”
“如果七八年后,他还是不肯呢?”
赵延年看着伊稚邪,嘴角轻挑,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。“公平起见,我也会让他先跑十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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