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是怕惊动了对面荷枪实弹的哨兵,连说话都压着嗓子,只偶尔有人抬头朝司令部的大门望一眼,眼里满是焦灼。
“怎么这么多人?你不是说,这第二批捞人,只收了十二位家属的钱吗?”李海波微微蹙眉,指尖在膝盖上顿了顿。
侯勇叹了口气,“不是只收了十二位家属的钱,而是只来得及找十二家。
小泉列的名单有八十多人呢!我哪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找齐,只能先挑容易的找,其他的后面慢慢来吧。
这些人里有做绸缎生意的老板,有开诊所的大夫,有报社记者,还有两个洋行的账房——都是些有家底的,哪舍得亲人在里面遭罪?
这不,凑钱的凑钱,借钱的借钱,总算把赎金备齐了,今儿一早就候在这儿了。”
侯勇往窗外啐了口烟丝,声音里带着几分见怪不怪的冷漠:“您是不知道,从宪兵司令部大牢里出来的,哪个不是被扒了层皮?
鞭子抽、烙铁烫是家常便饭,能囫囵个儿走出来就算命大。
身上带着伤的,没两三个家人掺扶着,哪挪得动步?”
他顿了顿,朝那群人抬了抬下巴,“再说了,能从这儿捞人,跟死里逃生没两样。
有的都关了两年多,家里老的小的盼星星盼月亮,今儿总算能见到活人,多来几个人撑场面、壮胆子,再正常不过。”
李海波没接话,目光在人群里缓缓扫过。树影斑驳落在那些焦灼的脸上,忽然,他的视线定住了——人群后排,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抬头张望着司令部大门,正是“土地爷”小组的林医生。
李海波的指尖在膝盖上微微一收。看来这一批要放的人里,藏着自己人。
仿佛有感应似的,林医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,猛地回过头。四目相对的瞬间,林医生眼里闪过一丝惊喜,随即迅速化为平静,只是极轻微地朝他点了点头,便立刻转了回去,继续望着司令部的大门,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。
李海波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,这时侯勇已经打了把方向盘,轿车缓缓拐进了宪兵司令部的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