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边刚泛起鱼肚白,晨雾还萦绕在民宿小院的青瓦之上。靖九道长已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盘膝而坐,身下垫着一张竹编蒲团。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,偶有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道长的青色衣袍上。
四个徒弟揉着惺忪的睡眼陆续走来。尉空披着件素色外衫,眼镜片上还带着水汽;尉烈打着哈欠,像头刚醒的棕熊;尉能已经利落地扎好了长发,发梢还滴着水珠;尉净则抱着个绣花枕头,边走边揉眼睛,活像只没睡醒的猫儿。
"今日讲《道德经》第三章。"靖九道长的声音不疾不徐,却让四个徒弟瞬间清醒。他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,徐徐展开:"此章不过五十八字,却道尽治国安邦之要义。"
不尚贤,使民不争;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;不见可欲,使民心不乱。是以圣人之治,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。常使民无知无欲,使夫智者不敢为也。为无为,则无不治。
"首句'不尚贤,使民不争'。"靖九指尖轻点竹简,"这个'尚'字大有讲究。古篆写法是双手捧物状,暗含推崇之意。"尉空立即在笔记本上勾勒出篆体字形。
"春秋时,鲁国尚勇,国人多死伤;齐国尚智,诈伪丛生。"靖九举例道,"就像你们昨日在三星堆所见,那些青铜礼器,本为祭祀之用,后人却争相仿制以显尊贵,岂非舍本逐末?"
尉烈挠头:"那军中论功行赏也不该?"
"非也。"靖九摇头,"老子反对的是刻意标榜。就像园中草木,本自生长,何须评比高下?"
讲到"不贵难得之货"时,靖九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璧:"此物在楚价值连城,在秦不过寻常佩饰。难得之货,实乃人心所贵。"玉璧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。
"'虚其心,实其腹'六字,可作三层解。"靖九竖起三根手指,"其一治国,其二修身,其三养生。"
他取来茶壶演示:"壶空方可注水,腹实始能载道。就像你们练五禽戏,先要排浊气,才能纳清气。"尉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腹部。
讲到"弱其志"时,尉净困惑道:"这不叫人没志气吗?"
靖九微笑,指向院中翠竹:"竹笋破土时柔弱,及至参天却坚韧。老子说的'弱',是戒除强求之心。"
巷外传来油条叫卖声,靖九顺势举例:"就像这早点摊,若官府强令统一口味,反倒失了本真。老子主张的'无为',正是要保留这份市井生机。"
他让徒弟们观察槐树落叶:"叶子不争高下,自然各得其所。治国若能如此,何愁天下不治?"一片黄叶飘落,正好停在展开的竹简上。
尉空推镜发问:"当今社会竞争激烈,如何践行此章?"
靖九取来茶盏:"你看杯中茶叶,沉浮自在。竞争当如茶道,重过程而非胜负。"
尉烈追问:"那军中纪律如何?"
"军纪如山是'强其骨',但不必苛求人人成为战神。"靖九拍其肩膀,"你天生神力,可记得昨日帮老妪提菜篮?那才是真勇。"
日晷指针已移过三刻,晨雾散尽。靖九合上竹简:"此章要义,在知止知足。就像这晨课,该止时便止,过犹不及。"四个徒弟仍沉浸其中,连最活泼的尉净都陷入沉思。
晨光穿过槐叶,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一阵微风拂过,带着早点的香气,将玄妙的道意与尘世的烟火气完美融合。
而后几人两遍五禽戏打得格外酣畅。尉烈练虎戏时震得老槐树簌簌落叶;尉能的鹿戏轻盈如踏水无痕;尉空熊戏时下盘稳若磐石;尉净的猿戏灵动可爱,活像只小猴儿。靖九道长的鸟戏最为出尘,广袖翻飞间,惊起墙头几只麻雀。
巷口的早点摊冒着腾腾热气。老板是个精瘦老汉,炸油条的手艺已逾三十年。
"先来五碗豆浆,十根油条!"尉净熟门熟路地点着。油条现炸现卖,金黄酥脆,掰开时能听见"咔嚓"的脆响。豆浆是石磨现磨的,碗底沉着细碎的豆渣,面上结着层薄薄的豆皮。
尉烈直接拿起油条对折蘸豆浆,吃得满嘴油光;尉能小口啜饮,专挑豆皮吃;尉空把油条掰成小段泡在豆浆里;尉净则发明了新吃法——把油条撕开夹榨菜。靖九道长慢慢咀嚼着,忽然道:"你们看这油条..."
四个徒弟齐刷刷抬头。
"经百揉千擀,又历滚油煎熬,方得这般松脆。"靖九轻抚油条表面的纹路,"治国修身,亦是如此。"
尉净眨巴着眼睛:"所以...老子是说我们要像油条一样经得起折腾?"
众人笑作一团。晨光正好,照得豆浆碗里金灿灿的。远处巷弄深处,又传来新的叫卖声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吃过早饭,师徒五人从广汉出发,沿着蜿蜒的乡间小道向德阳行进。蜀地夏日早上的阳光已有些灼人,但沿途的田园风光却让人心旷神怡。稻田青翠,白鹭低飞,偶尔还能遇见挑着担子的农人,用浓重的川音向他们打招呼:"几位走德阳啊?晌午到连山镇,记得吃回锅肉哦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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