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慧端起碗一饮而尽,喉间的灼热感让她想起在九科第一次去靶场时的后坐力。"再来。"她抹了抹嘴角,没注意到利修儒有点儿惊讶的目光。
王子维是偶然才发现这个小酒馆的。当时他在外面聚完餐瞥见程慧一个人进了小巷深处。当他跟着过来时,透过酒馆的菱形窗棂,看见程慧趴在吧台上,利修儒正在给她看手相,中长卷发垂落在她腕间像条慵懒的黑龙。
"你男朋友挺能喝啊。"王子维推门而入时,利修儒头也不抬地说。他正用银针在程慧虎口处比划:"这条事业线...你男人是玩枪的?"
程慧抽回手大笑:"老板你改行算命算了!"转头看见王子维,笑容僵了半秒,"这么巧?"
那天他们三人分了一瓮"生辰纲"。王子维喝到第二碗时开始背《将进酒》,程慧在第三碗后展示了如何用筷子开啤酒瓶,而利修儒始终清醒得像块冰,只在听到程慧说起过往的趣事时,往酒里多加了片野柠檬。
"三碗不过岗"的酒价足以吓退大多数学生——二两装的粗陶碗,所有酒都标价108。但这价格恰恰构成了某种筛选机制:
会算账学生会觉这钱够在烧烤摊喝一箱啤酒了,只想拍照炫耀的姑娘们会嫌环境不够"出片,大多数人则是受不了老板爱搭不理的态度。
只有真正懂酒的人才会发现,那瓮"快活林"里泡的真是长白山火山石,每口酒都带着大地深处的硫磺香;"生辰纲"的十种草药严格按照《本草纲目》的君臣佐使配伍;就连佐酒的话梅,都是利修儒亲自去山里摘的野生梅子腌制的。
某个雨夜,酒馆里罕见地只有他们三人。利修儒破例开了私藏的"醉太平"——用太平猴魁茶叶酿的青酒。王子维在微醺时终于问出那个问题:"老板你为什么定'三碗'的规矩?"
利修儒转动着指间的青铜扳指:"第一碗喝味道,第二碗喝情怀..."他忽然把程慧的酒杯也收走,"第三碗该喝人性了,我懒得收拾发酒疯的烂摊子。"
程慧笑着去抢酒壶,宽大的单衣袖口滑落,露出手腕上唐泽送的手绳。王子维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0.5秒,随即起身去帮利修儒收拾酒具。三人影子在土墙上交错,像极了"三碗不过岗"招牌上那三个醉态可掬的剪影。
雨停时分,利修儒突然拿出个粗陶罐:"新酿的'长相思',取'美人如花隔云端'之意。"他给两人各倒了一小杯。
程慧望向窗外,月光正洗过湿漉漉的巷子。这间古怪的酒馆,不知何时已成了她大学生活里不可或缺的坐标——就像对唐泽的思念,王子维的陪伴,以及利修儒永远只倒七分满的酒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