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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回 琼华圃恨绝三生缘 水榭台醉偎温香玉

司马德戡辞了陈棱,悻悻而归,当下死了一个叛逃的窦贤倒也不足为惜,只是隋帝得知骁果军士叛逃,却让陈棱的江淮军前去追剿,看来也是对自己与宇文化及有所防备了。不过宇文化及他家大业大,难以连根拔起,而自己却是仅仅一个副统,如若军中再生变故,即便与自己毫无干系,也难保不被连诛,想到此处,先前那随军士一同逃亡谋生的念头,不禁又在他脑海中闪现出来。正此刻,裴虔通忽然说道:“陈棱的江淮军皆是南人,与我骁果卫素有仇隙,若有他插手骁果卫之事,我等该当如何是好?”司马德戡本就心中烦乱,又被他打断思绪,忍不住怒上心头,便脱口厉声斥道:“汝等也是食禄之人,怎地这般无主见,处处皆来问我!”裴虔通讨了一顿骂,一个哆嗦,也不敢再言语。司马德戡见状,又没好气地说道:“废物!汝等先回营去,容我一人仔细想想。”裴虔通闻言,战战兢兢称了一声诺,即刻引着随众,先于司马德戡回营而去。

司马德戡喝退裴虔通,又独自一人踱马信步前行,不知觉间,江都城垣已遥遥在望,忽见一名女子背对他立在在前头,将他去路拦住。司马德戡一恼,举起马鞭骂道:“何人拦路,还不快给我闪开。”那女子闻声,咯吱一笑,回过头来说道:“司马大人别来无恙。”司马德戡德戡定睛一瞧,这不正是鱼蔓云,直教他俄然一怔。鱼蔓云望着司马德戡那副惊诧模样,又禁不住讥笑而道:“骁果军中这番动荡,看来已是教司马大人焦头烂额,束手无策了呢。”司马德戡说道:“此事与你何干?!你一个朝廷钦犯,如此游荡在江都城郊,就不怕被人捉拿。”鱼蔓云佯恚说道:“自大源县郊一别,不觉已有数年,司马大人怎变得这般冷漠。既然司马大人早忘了那夜旧情,小妹也就不再叨扰,就此告辞了。”司马德戡怎料鱼蔓云会主动提起当年那场风花雪月,虽然如今岁月已将那晚雨魂云梦渐渐冲淡,可这几年来偶尔还是会有些想入非非,而每念及此,又总不免令人生憾,于是他即刻翻身下马,转而笑道:“鱼大小姐如此温柔可人,令人一见倾心,卑职又怎能忘怀。”鱼蔓云娇嗔说道:“司马大人说得好听,可那日在水寨旧址,却狠心头也不回地就走了。”司马德戡被她惹得春心摇荡,难以自持,猛然一步上前,将她搂在怀中说道:“卑职也不想辜负鱼大小姐这一番情意,只是那日实有军中要事,不得不走,还请鱼大小姐见谅啊。”鱼蔓云杏脸含羞,低头柔声说道:“此处光天化日之下,司马大人性急如此,也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。”司马德戡哈哈大笑数声说道:“这倒是卑职疏忽了,卑职这就带鱼大小姐去寻个没人来扰的好去处。”说罢,他即将鱼蔓云抱上马背,两人一骑,共赴江都城去。

司马德戡携鱼蔓云一入城中,沿着城中河道而走,直至晚间,寻了个清雅酒楼,便包了一间僻静的临水小阁。两人在阁上水榭台中摆了一席酒水,相视而坐,对樽双饮。春夜和风习习,满园芳草香溢,轩前柔水琤琤,杯中玉液馞馝。佳景如诗画,陶然快意,谁不恋这份幽雅情致,而若非当今天下大乱,自己亦负血海深仇,谁又不愿在此永享这份恬谧。鱼蔓云不胜酒力,数杯入肠,已是眼花耳热,头晕目眩,忽被这良辰美景所感,情不自禁,竟噙泪怨声说道:“司马大人曾有诺于我,待江南乱事一息,便来寻我,怎知这一去便是五年,杳无音讯。”鱼蔓云面泛红晕,双瞳剪水,司马德戡望着她这份醉态,也是神魂颠倒,难以自拔,便将她揽入怀中,又轻叹一口气说道:“我又何尝不想与你双宿双飞,只是在军中也是身不由己。况如今骁果军士叛逃,陛下已令南人介入此事,我在其中进退维谷,又如履薄冰,如何能安然走脱。”鱼蔓云举杯一饮而尽,而后说道:“昏君冤杀我父,此仇不共戴天,你若真有心,当趁此骁果军心不定之时,举义将其诛杀,不就可与我安然双飞。”司马德戡虽也有个三分醉,可脑袋还算清醒,他顶上有宇文化及权大势大,不远处亦有陈棱的江淮军盯梢,若以他个人威望举义,有多少人前来响应尚且未知,更莫说是杀入离宫讨诛隋帝,想到此处,司马德戡自饮一杯说道:“此事非同小可,还当从长计议。今夜花宵月夕,美酒佳肴,莫提那些烦人之事,折煞了如此大好风景,你我该当一醉尽欢。”说罢他又斟满一杯酒,往鱼蔓云唇间递去。鱼蔓云半推半就喝罢一杯,醉意更深,不禁凄然泪下,含嗔而道:“你只知花言巧语哄人,理当决断之时,却像个妇人一般毫无胆识,也算是我看错人了。”司马德戡毕竟还是谨慎之人,他虽早有与军士叛走西归之念,可从未有反隋弑主之心,当下亦不为鱼蔓云言语所激,只是喂她一杯酒温言慰道:“此事非朝夕可成,当谋定而后动,你切勿性急。当下难得清净无扰之夜,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,你我可莫负此大好时光。”鱼蔓云醉眼朦胧,淋漓昏酣,闻言却也未恼,只是恩恩几声,含糊呓语道:“好!你我今朝有酒今朝醉,若真得一醉不醒,也算死作逍遥鬼了。”说着她含眸轻启朱樱,吹起一阵兰香,迎着司马德戡的双唇,紧紧贴了上去,这正是:

秋眸湿沾梨花雨,耳鬓暖吹柳絮风。

莫问今夕尘缘短,痴夜一梦酒一盅。
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