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德戡刚想到此处,正欲再深入斟酌权衡,忽然裴虔通跌跌撞撞闯入军帐,慌张失措喊道:“司马大人,大事不好了!”司马德戡一惊,料到必是营中又有兵变,于是赶紧问道:“何事如此惊惶?”裴虔通说道:“郎将窦贤率本部人马千余人私自出了江都,正往西去。”这窦贤虽不在此营之中,却也是骁果卫之人,前些日正奉命率本部戍守江都城北门,如今突然离去,多半也是打算逃亡西归,司马德戡闻言立刻说道:“此事圣上与宇文大人可知?”裴虔通说道:“窦贤方走不久,这深更半夜的,应还未惊动陛下与宇文大人。”司马德戡听罢,立刻提起画戟说道:“走,速速与我同去,将他拦住再说。”裴虔通应声称诺,二人一同奔出帐外,点了百余精骑,便出门直追西北而去。
一行人快马加鞭,倍道而进,及至天亮,已追出江都二十余里,驰上一个山岗,终瞧见远处一路人马正往西行。裴虔通遥望那军幡旗,正是窦部,这便举鞭一指说道:“司马大人,窦贤正在那里,我等该当如何?”司马德戡与窦贤素有深交,于是说道:“麾军叛走,理当问斩,只是如今非常之时,先看看能否将他所部劝回,以安军心。”裴虔通一点头,正欲拍马而上,忽闻东首一声炮响,呐喊震天动地,循声望去,只见东路坡上飞沙走砾,烟尘弥漫,随即便是一彪人马斜刺里横杀出来。
那路人来势汹汹,风驰电掣,转眼即突入窦部军马,横冲直撞,溷杀一气,将其搅得七零八落。司马德戡在这边山岗上瞧得目瞪口呆,而裴虔通亦是讶然失色,指着那路人说道:“司马大人,那不是陈棱的江淮军,为何会来此处截杀窦贤?莫非是窦贤叛去之事已走漏了风声?”司马德戡又惊又怒,愤愤骂道:“我骁果卫之事,怎轮得到陈棱那个老匹夫插手。”说罢,他操起画戟,便欲冲杀上去。裴虔通见状,却赶紧将他拦住说道:“司马大人三思。陈棱此番伏击显然有备而来,想必已知窦贤叛逃,若真如此,此事早晚惊动陛下,司马大人莫赶这趟浑水,以免我等同遭牵连灭族。”这陈棱官拜左武卫大将军,其品阶尚在司马德戡之上,此前隋帝为再征辽东而下江都之时,任命他统领江淮军马,驻于广陵渡口操练水师,亦可见隋帝对他甚为器重。司马德戡适才只是一时冲动,当下经裴虔通一说,立刻冷静下来,想自己尽管与窦贤有些交情,可他叛逃死罪,自己并无必要为他搭上性命,况且陈棱握有江淮水师兵权,如今也未到与他翻脸之时,兼权熟计,当下还是得撇清与窦贤的关系,保住自己再说,于是他即刻面色一沉,疾言厉色说道:“窦贤谋反窜逃,该当军法处置,不容姑息。众将士听令,速速随我一同前去平叛。”说罢他一声高喝,扬起手中画戟,即引众人往那乱阵冲杀过去。
而另一头窦贤正引军西进,不料忽遭陈棱率军突击,被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,不出半会,其部已是伤亡惨重,溃不成军。司马德戡上来之时,正见其部士卒丢盔弃甲,鼠窜而逃,而窦贤在乱军之中也是一边嘶嚷,一边退却。司马德戡正欲冲开乱军,迎窦贤过去,却见前方又奔出一将,头顶朱缨盔,身披黄铜甲,威风八面,盛气凌人,奋舞一柄精铁重刀,左劈右砍,转眼即分出一道血路,杀至窦贤身前。司马德戡认得此人,正是左武卫大将军、江淮军统领陈棱,此番由他亲自率军设伏截杀,看来也是欲置窦贤一部于死地了。
陈棱来得迅猛,锐不可当,那窦贤且战且退之中,乍见他若神兵天降而至,顿时心中凉了半截,暗生怯意,不敢与之接战,只是虚晃一招,便拨马而逃。陈棱见状,冷笑一声,叱咤呼道:“叛将休走,纳命来!”话音未落,早已操起挂在马背上的一张长弓,搭箭张弦,便射窦贤。砰一声弦响,激风四射,飞箭似电,呼啸而出。窦贤正自逃窜之时,忽闻背后风声,便知有箭射来,他无暇思索,赶紧一个侧身,举刀便去撩那飞箭。好在窦贤手快刀快,不及观者瞬目,又是砰一声响,那箭已被窦贤劈落在地。
窦贤虽将飞箭斩落,可他慌乱仓促之间挥劲过狠,一刀下去,无法收势,竟教身子失了重心,前后一晃,眼看即要翻落下马。千钧一发,窦贤大骇,下意识地夹马提缰,硬生生勒停战马,只待稳住身形。可阵前交锋,你死我活均在须臾之间,又岂容人喘息调停,陈棱眼见窦贤这一阵手忙脚乱,立刻扬刀大喝一声。这吼声如雷,尚未散尽,陈棱早已跃马而上,不由分说,手起刀落,只见凶光闪过,鲜血飞溅,那窦贤连首带肩,被劈作两段,跌落马来,陈尸于地。
主将窦贤授首,余众更无心恋战,或逃或降。陈棱命人取了窦贤首级,一转身瞧见这边的司马德戡,便大摇大摆走上前来,煞有介事说道:“本将奉圣命来此平灭叛军,司马大人又是何故来此?莫不是与窦贤窜谋变乱?”此刻司马德戡怒火中烧,却也无可奈何,只得下马施了一礼,又忍气吞声说道:“卑职听闻军中有人叛走,即带人前来将其捉拿归案,不想已有陈大人代劳,平息了这场乱事,卑职谢过陈大人了。”陈棱故作恍然大悟,哈哈说道:“对了,原来叛将窦贤乃是司马大人的部下,本将一时间倒是忘了。”司马德戡说道:“窦贤叛走,论罪当诛,陈大人秉公执法,卑职钦佩不已。”陈棱说道:“司马大人未与乱党同流合污就好。不过如今多事之秋,司马大人可得好好约束部下,莫要再为陛下添乱了。”司马德戡依旧沉着气说道:“卑职谨记陈大人教诲,若无他事,卑职先行告退了。”陈棱把手一扬说道:“走吧,本将也得回宫复命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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