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德戡方入鱼蔓云帐中,只见她面色煞白,倒在榻上,捂着小腹,凑眉蹙额,气逆而呕。而她身旁另一名女卒,手足无措,正跺脚捉急之际,见着司马德戡入得帐来,便上来拜倒于地,惶恐说道:“将军大人,大小姐晚膳之时,便说头晕乏力,方才食了两口,便就如此呕逆不止,不知犯了何病?”司马德戡担心鱼蔓云腹中胎儿,无暇理会那女卒,只自顾急至鱼蔓云身旁,扶起她问道:“大小姐病势如何?”鱼蔓云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,正欲说话,忽又觉膈塞不通,气逆而行,便是一股酸苦之味涌上喉头,教她禁不住又掩着口鼻连连作呕。司马德戡见鱼蔓云这般痛楚模样,早已急得焦头烂额,可他不通医术,亦是束手无策,心慌意乱,只得迁怒于那女卒,一声骂道:“医正张恺怎还未至!你愣着做甚,还不快于我去请他过来!”那女卒闻言不敢逗留,即奔出帐去寻医正张恺。
司马德戡仍在帐中陪着鱼蔓云,只觉度日如年,他时不时地又跑至帐前,延颈举踵,翘盼医正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终见两名女卒引着张恺而至,司马德戡方才如释重负,赶紧迎上前说道:“张大夫来得正好,大小姐自傍晚便呕逆不止,还请大夫赶紧诊治。”张恺睡眼惺忪,想是被人搅了清梦,一脸怨容,恩了一声,便走到鱼蔓云身旁,为她诊起脉来。
许久,张恺搁下鱼蔓云手腕,起身于司马德戡说道:“司马大人不必多虑,大小姐有喜了。这症乃是今日奔波劳累,以至胎气不顺,只消下官开几贴药方,调理三五日,便可无事。”说着他便取纸笔,开了一副药方交于一名女卒抓药。一切交代妥当,张恺正转身欲走,司马德戡却将他拉到帐房一角,掏出两大锭银子,塞于他手中,又小声说道:“大小姐有孕之事,还望张大夫守口如瓶,本将他日定当重酬再谢。”张恺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,他将银子揣入怀中,媚笑而道:“鱼大小姐不过偶感风寒而已,这等小事,司马大人何必如此见外,下官谢过司马大人。”司马德戡甚是满意,这才唤另一名女卒将张恺送出帐外。
张恺出得帐来,已是三更时分,此际星辰黯淡,月黑风高,后军将士早已入梦,整个大营也是死寂沉沉。眼见夜色正深,张恺穿过半个后营,正欲回中军过去,却忽见不远处有一人鬼头鬼脑走过,正是军中校尉伊正卿。原本一个骁果校尉,倒也不足为奇,只是自大军离开彭城以来,伊正卿便再未出现过,如今他又突然现身于这更深人静之时,似乎又提着一个漆黑包裹,走得匆忙,形迹可疑,张恺一时好奇,暗忖莫非他这几日乃是偷偷出营,劫盗财宝,若真如此,上前吓他一回,多半自己也能分上一杯羹,邪念顿生,张恺便悄悄跟了上去。
这一路尾随,只见伊正卿偷偷摸摸至赵行枢寝帐之前,四下张望片刻,方揭帘入内。不想此事竟有武勇郎将参与,私自出营有违军法,重可治死罪,张恺心中窃喜,这一次阴错阳差,正抓着赵、伊二人把柄,以此要挟,必能勒索一大笔钱财,想到此处,张恺蹑手蹑脚靠近军帐,将耳朵凑上幄幕一听,岂料却闻得伊正卿于其内说道:“赵大人,曹州孟海公已接少主血诏,发精锐两万,日夜兼程赶往丰县。届时孟公将于芒砀山北麓设伏,一待骁果军至,司马大人与赵大入可举火为号,孟公必应之出袭,与司马大人里应外合,共诛宇文化及!”这正是:
魑魅魍魉相逐利,牛鬼蛇神乱纷争。
严幄恰逢隔墙耳,谁道潜谋走风声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