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未说完,王轨“啪”地折断手中竹筷:“你可知当年先帝病榻前,我是怎么跪着接的虎符?”
窗外秋雨渐密,他忽然压低声音:“我在先朝时,曾十次上书说太子不堪大任。”
妻子手中的汤勺“当啷”掉进碗里。
王轨却笑了:“怕什么?
我守着淮南要地,真想逃,今夜就能渡江。”
次日校场练兵,副将见他甲胄未解:“将军又通宵?”
王轨望着晨雾中的军旗:“老李,你说人死后,史官会记几行字?”
忽然传令兵狂奔而来:“长安急诏!”
三个月后,刑场上的积雪被血染红。
刽子手擦着刀嘀咕:“这老将军真怪,赴死前还在背《出师表》。”
围观人群中,赵二死死攥着那只有裂痕的茶盏。
风卷起残雪,盖住了百战将军最后的目光。
原来中大夫郑译与王轨早有嫌隙,连带也恨上了宇文孝伯。
他就像一条潜伏的毒蛇,时时刻刻都在寻找报复的机会。
正巧这天周主宇文赟摸着身上的杖痕,阴着脸问:“这伤是谁打的?”
“是王轨和宇文孝伯干的。”
郑译眼睛一亮,立即接话。
见周主面露恨色,他又火上浇油:“王轨那个老东西,当日还捋着胡子笑话陛下呢!”
“我必杀之!”
周主拍案而起,眼中冒出凶光。
他当即命令内史杜虔带着敕书去诛杀王轨。
这时中大夫元岩挺身而出:“陛下,这敕书臣不能签。”
他声音虽轻,却字字坚定。
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也劝谏道:“王轨乃国之重臣,请陛下三思。”
周主充耳不闻,只顾催促杜虔动身。
元岩急了。
他摘下官帽,跪地叩首:“臣并非偏袒王轨,只是担心滥杀功臣,会寒了天下人的心啊!”
他连拜三次,额头都磕出了血印。
“你也要和朕作对?”
周主勃然大怒,“拖出去!”
侍卫们一拥而上,拳脚如雨点般落在元岩脸上。
待他被拖出大殿时,已是满脸血污。
当天,元岩就被免去了官职。
周主催促杜虔:“还不快去?”
杜虔只得领命而去。
没过几日,杜虔就回来了。“启禀陛下,王轨已经伏诛。”
上柱国尉迟运拉着孝伯的袖子,躲到廊柱后低声道:“你我与王公都是先帝旧臣,向来忠心耿耿。
如今王公含冤而死,恐怕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!”
声音里带着颤抖。
孝伯望着庭院里飘落的枯叶,苦笑道:“我堂上还有八十老母,地下躺着先帝。
做臣子的能逃到哪里去?
既然吃了皇粮,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。”
他突然转头盯着尉迟运:“你要真想活命,不如赶紧申请外调。”
“当真?”
尉迟运眼睛一亮。
“趁现在诏书还没下......”
孝伯话没说完,宫门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两人立刻分开,装作在讨论军务。
三天后,尉迟运果然被外放为秦州总管。
他离京那日,城门口的老槐树正在落叶。
孝伯站在城墙垛口目送,官袍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谁知尉迟运刚走七天,周主宇文赟就在寝殿召见孝伯。
年轻的皇帝斜倚在龙榻上,把玩着玉如意:“爱卿早知道齐王谋反,为何不报?”
孝伯跪在冰冷的金砖上,腰板却挺得笔直:“齐王对社稷忠心日月可鉴,是遭小人陷害。
臣没能替他辩白,已经愧对先帝。”
他忽然抬头,“陛下若要治罪,臣甘愿赴死!”
周主手里玉如意“咔”地裂了道缝。
他别过脸挥袖:“退下吧。”
当夜,一壶鸩酒送进了孝伯府邸。
消息传到并州,正在练字的宇文神举毛笔“啪”地折断。
他望着宣纸上未干的“忠”字苦笑:“该来的还是来了。”
果然次日就有钦差捧着毒酒登门。
远在秦州的尉迟运听闻噩耗,手里的药碗“咣当”摔得粉碎。
医官们后来都说,将军是突发恶疾而亡。
只有贴身侍卫看见,他临终前一直望着京城方向,嘴里反复念叨着“秋叶”二字。
此时的皇宫里,周主赟正对着铜镜试戴新制的金冠。
镜中人嘴角挂着古怪的笑,似乎对即将实施的“奇策”十分得意。
欲知周主有何设施,且待下一章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