震天的喊杀声再次响彻梓州!这一次,不再是绝望的悲鸣,而是绝境反击的号角!银甲残兵与青灰悍卒瞬间融为一体,如同两股交汇的钢铁洪流,带着滔天的怒火与重燃的战意,向着惊愕的玄秦大军,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反冲锋!
樊天看着那面在残阳下猎猎舞动的“段”字大旗,看着那支突然杀出、彻底搅乱战局的生力军,看着尸山顶端那个重新爆发出惊人战意的银甲身影,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外的、名为“棘手”的神色。他缓缓举起血狱长刀,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:
“变阵!迎敌!今日,便让这梓州城,成为尔等援军的葬身之地!”
最后的决战,在希望与毁灭的交织中,轰然爆发!
震天的喊杀声如同退潮般,自梓州城北逐渐远去,只留下满地狼藉与刺鼻的血腥焦糊在暮色中弥散。残阳最后的余烬,将破碎的城垣、倒塌的房舍、堆积如山的尸骸,涂抹成一片悲怆的暗金。玄秦那吞噬一切的黑潮,终于挟裹着不甘的烟尘,退向了地平线。
武阳拄着那杆卷刃崩口的银鳞枪,背靠着城府前仅存半截的石麒麟基座,大口喘息着。每一次吸气,都牵扯着浑身新旧伤口火辣辣的剧痛,每一次吐息,都带着浓重的血腥铁锈味。银甲早已看不出本色,凝固的暗红血痂层层叠叠,混杂着泥污与烟灰。他望着城中渐渐被靖乱军和陌生青灰甲士掌控的街道,望着那些疲惫却闪烁着劫后余生光芒的面孔,紧绷到极限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丝,随即是排山倒海般的虚脱感。
脚步声自身侧响起,沉稳有力。武阳侧头,正对上段枭那双依旧明亮、带着北地风霜与不羁笑意的眼睛。段枭身上的青色狼皮大氅也溅满了血污,手中那柄门板宽的陌刀刀口翻卷,兀自滴着粘稠的血珠。
“段兄…”武阳的声音嘶哑干涩,几乎不成调,他艰难地抬起未持枪的手,用力拍了拍段枭同样血迹斑斑的肩甲,“…大恩不言谢!若无段兄及时来援,武阳与这梓州城万千军民,今日皆成齑粉矣!” 他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收拢队伍、救治伤员、接管城防的青灰色身影,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与好奇,“段兄…你这麾下雄兵,究竟几何?竟能力挽狂澜,逼退樊天!”
段枭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白牙,在满是血污烟尘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。他随意地将沉重的陌刀往地上一拄,发出沉闷的声响,抬手抹了把脸,留下几道更显粗犷的污痕:“不多不少,整整六万儿郎!”他语气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,“紧赶慢赶,路上还被几股不开眼的玄秦游骑绊住了脚,不然…嘿,定能早到半日,让那姓樊的老小子吃不了兜着走!”
“六万?!”饶是武阳心志坚韧,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牵扯得肋下伤口一阵剧痛,但他全然不顾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光芒!短短三年!这个当年的段枭,竟在乱世之中,白手起家,聚拢起一支六万之众的强军!此等手段,此等魄力,岂止不俗?简直是惊世骇俗!
“段兄…真乃当世人杰!”武阳由衷赞叹,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敬佩与一丝复杂。
玄秦中军,“禀…禀大将军!查实!梓州突现之援军,乃打着‘段’字旗号,兵力约六万之众!其军剽悍异常,多北地亡命之徒,战法凶蛮,不惧死伤!我军猝不及防,多处已控要地…已被其夺回!梓州四门…除北门尚在我军撤离通道,余者…恐已尽数易手!”
“六万…”樊天低沉的嗓音在军中回荡,听不出喜怒,却让诸将心头一紧。他缓缓抬起眼皮,目光扫过下方脸色难看的赫连勃勃、慕容垂等人,最后落在谋士贾亮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。
贾亮深吸一口气,趋前一步,躬身道:“大将军,局势陡变!武阳得此强援,士气如虹,梓州已成泥潭!我军鏖战多日,伤亡颇重,士卒疲惫。此刻若强行再攻,纵能破城,亦必是惨胜!恐为西州严林、乃至其他刘蜀势力所乘!当断则断,不若…暂避锋芒,徐图后计!” 他语速极快,点明了继续强攻的巨大风险——得不偿失。
樊天沉默着。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尸山顶端那道宁死不屈的银甲身影,以及南门城楼上那面骤然升起的、刺眼的“段”字青旗。天意?还是那武阳命不该绝?一股强烈的、棋逢对手却又被意外搅局的憋闷感,在他胸中翻腾。
良久,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,几乎湮没在帐外的风声里。樊天缓缓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。他走到帐门处,掀开厚重的毡帘,望向远处那座在暮色中依旧顽强矗立、此刻更添无数火把光点的梓州城。冰冷的夜风灌入,吹动他玄色的披风。
“武阳…”樊天低沉的声音,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意味,穿透夜色,清晰地传遍整个中军,也仿佛是对那座不屈之城的宣告:
“今日,算你命不该绝!”
他猛地转身,目光如电,斩钉截铁: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