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广郡城,这座饱经战火蹂躏的雄城,终于在靖乱军的铁腕与仁政交织下,艰难地焕发出一丝生机。半月时光,如湍急的溪流,在忙碌与重建的喧嚣中悄然流逝。
城头,“靖乱”大旗猎猎作响,崭新的旗帜在秋阳下分外鲜明。昔日被谢家军涂鸦玷污的城墙,已被粉刷一新,虽难掩刀痕箭孔,却透着一股洗尽污秽的刚毅。街道上,虽仍可见断壁残垣的疮痍,但污水横流的景象已然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清扫干净的青石板路和往来穿梭、面色虽带疲惫却已少了麻木恐惧的百姓。粥棚依旧冒着热气,领粥的队伍却短了许多,秩序井然。招抚司门前不再拥挤,郡衙外的申冤鼓也沉寂下来,似乎昭示着冤屈已得初步昭雪,人心渐稳。
郡府衙署,这座曾被谢家军糟蹋得如同暴发户巢穴的所在,如今也洗去了浮华奢靡。正堂之内,武阳端坐主位,案几上堆积着厚厚的卷宗——郡内田亩清丈册、流民安置录、府库收支账、新募兵丁名册……烛火跳跃,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。他时而凝神翻阅,时而提笔疾书,时而与下首的卫炎章、诸葛长明低声商议,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,却更多是掌控全局的沉稳与锐利。
“段枭所部整编已毕,其麾下五万精锐,分作五营,悉数打散编入我靖乱军各部,主将皆由段枭原部悍将与我军老营将领共同担任,相互制衡,亦相互磨合。”赵甲指着摊开的兵册,声音铿锵,“新募之兵两万,多为安广本地青壮,感念将军活命安民之恩,士气可用,已分派至各营老卒麾下操练。眼下,我靖乱军安广郡驻军,实额十二万!粮草军械,依诸葛先生所谋,正源源不断从郡内各仓及新收复之地调运入库,足支半年之用!”
十二万虎贲!这个数字让武阳心中微微一震。从最初被逼无奈,率残部于绝境中揭竿而起,到如今手握雄兵,坐拥安广、古涪等城池,剑指宁安……短短数月,恍如隔世。这沉甸甸的兵权,是无数将士用鲜血换来的,更是整个刘蜀北方百姓沉甸甸的期望所系。
卫炎章补充道:“民心初定,然根基未稳。免除一年赋税之策,虽解燃眉之急,然府库消耗甚巨。后续恢复农桑、兴修水利、抚恤孤寡、整饬吏治……桩桩件件,皆需钱粮支撑,亦需时间沉淀。陈先童退守宁安,如同盘踞毒蛇,必不甘心失败,定在暗中积蓄力量,窥伺反扑之机。主公,眼下局面,看似稳固,实则如履薄冰,外有强敌环伺,内有百废待兴,宜静不宜动,当以稳固根基、积蓄实力为要。”
武阳微微颔首,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暮色上。卫炎章所言,句句切中要害。他深知,击退陈先童只是第一步,要真正实现“靖乱”的宏愿,前路荆棘密布。这难得的半月平静,弥足珍贵。
然而,平静,往往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假象。
夜色渐浓,府衙内灯火通明。武阳正就着一盏明亮的牛油灯,批阅关于郡内水利修复的条陈,墨迹未干。府衙内外,除了巡逻士兵铠甲摩擦的轻微声响和远处隐约的梆子声,一片沉寂。
突然!
一阵急促、沉重、如同战鼓擂响般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打破了夜的宁静!那脚步声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与一种刻不容缓的焦灼,直奔正堂而来!
“报——!”一声嘶哑却穿透力极强的吼声在堂外炸响,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!
武阳握笔的手微微一顿,一滴浓墨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,迅速洇开。他猛地抬头,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门口。卫炎章已霍然起身,手按刀柄,眉头微蹙。
厚重的堂门被猛地推开,带进一股深秋夜晚的寒气。一名身披黑色轻甲、风尘仆仆的军士单膝跪倒在门槛内!他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与汗渍混合的泥垢,嘴唇干裂出血口,唯有那双眼睛,亮得惊人,如同燃烧的炭火,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与凝重!他胸甲上,一个用特殊暗线绣成的、极其隐秘的玄奥符文在灯光下一闪即逝——玄机营!武阳麾下最精锐、专司刺探与传递绝密军情的影子部队!
“禀上将军!”玄机营军士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,如同金铁刮擦,“有刘蜀王诏!钦使已至府门之外!言称……十万火急,命将军即刻接诏!”
“王诏?”武阳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深刻的“川”字。一股冰冷的警兆如同毒蛇般窜上脊椎!这个时候?刘蜀王诏?刘榭大王被陈先童囚禁深宫,形同傀儡,他的诏书,岂非就是陈先童的意志?陈先童刚刚在临江关下折戟沉沙,损兵折将,灰溜溜退守宁安,此刻竟以“王诏”之名派人前来?是求和?是陷阱?还是新一轮阴谋的开始?
无数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。武阳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与疑虑。无论吉凶,这诏书,必须接!他缓缓放下朱笔,起身,整了整身上并未卸下的软甲,沉声道:“开中门,迎钦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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