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廷和默默哀叹:又来了。但确是事实,正德登基时国库拮据,内阁、礼部把孝宗的葬礼办得潦潦草草,大失颜面;正德成年后与太后形同路人,太监们都是势利眼,给慈庆宫的供奉非常敷衍,太后真过得不如土财主夫人。
宫中的事,不是人臣能听的。杨廷和只好说:“待圣上返京,下臣一定规劝圣上!”
太后恨恨地说:“规劝有甚用!望之不似人君,可见歹竹生歹笋!”
杨廷和闻言把头又低了一低,不敢发声。
太后叹口气道:“你们做先生的要有良心,多想想先帝对你们的好,不要让先帝绝嗣!”
杨廷和低声答复道:“知道了!”
廷议之后,乔宇以春游为名,把杨植叫到郊外。
连续一个月的阴雨绵绵后,南京迎来艳阳高照,江南处处云蒸霞蔚,似是人间仙境。
乔宇站在牛首山上,深沉地眺望大江,霸气侧漏。
“当初我告诉过你,江南士绅皆不可信,没想到你跟他们打得火热,沆瀣一气!你让我失望!”
杨植悲愤地反问道:“本兵何出此言?我是清白的!”
乔宇老奸巨猾,一眼就看出这波江南士绅的攻势其志不小,尽管目前乔宇还不知道江南士绅目的是什么。
“我起初以为你去松江府真的是为琉璃项目,你跟海商、太监勾勾搭搭我都无所谓,想不到你混进江南士绅的队伍,被他们腐蚀拉拢,与之同流合污!”
杨植惊讶地说:“什么叫与海商、太监勾勾搭搭?我行得正走得端,都是跟官宦仕绅光明正大来往!”
“那你就是被他们利用,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!”
“这话又是从何说起?”
“他们的操作手法非常新颖而且诡异,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,但他们的套路很像你的套路!”
杨植笑了起来,说道:“前辈好像对江南士绅一向有成见!”
乔宇冷哼道:“江东鼠辈,私心杂念太多,当我们北人是臭要饭的!”
杨植不以为然地说:“谁没有私心杂念?他们的诉求,也有其合理性,把他们圈在土地上搞存量博弈,对江浙、对大明有甚好处?让他们去日本折腾,为大明带来金银,对大家都好!”
乔宇又听到一个骚词,咂摸一下,大致理解了杨植的意思。
只听杨植又说道:“前辈立下大功,回北京中枢任兵部尚书不成问题,还望促成此事!”
乔宇想到自己的功劳来自杨植,默然应允。转而道:“圣上看过廷议纪要,要召我去奏对。”
杨植想了想,问道:“是单独奏对,还是有平虏伯、张老公等人在场?”
这有什么区别吗?
“如果是单独奏对,那就把话说开吧!
圣上南下的目的,是对东南局势心存疑虑,所以一直不肯返回北京。要让圣上走也好办,让圣上见见王阳明前辈即可!”
乔宇皱眉说:“圣上召过王阳明,但是被圣上的几个干儿子所阻,王阳明只得滞留芜湖,进退失据。那几个干儿子又传伪诏召王阳明去南京面君,幸好被张永张老公告知实情,王阳明才躲过一场大祸。”
杨植安慰道:“没事,圣上不见到王阳明前辈,心里不会踏实的!只要前辈被圣上单独召对,你提起此事即可!”
乔宇点点头:“可!但圣上必问我三边、征倭之事。北京廷议结果是反对征倭,以兵部尚书王晋溪为首,附和者众。”
这也是乔宇的被考察机会,王琼年岁已高,乔宇能不能替代王琼当上兵部尚书就看这次奏对了。
“本兵大人劝圣上不要想做太宗文皇帝,三边维持住就行了!草原上早已崩坏,只是一些马贼,和倭寇差不多,疥癣之疾尔!他们对大明没有威胁。”
大明王朝对草原各部落分化瓦解,又禁运了一百多年,现在草原上的部落不但没有几套铁盔铁甲,就连很多箭头都是用兽骨头磨的,全靠骑马来去如风,聚集数万人抽个空进关抢劫一把马上就跑。
乔宇吃惊不小:“圣上数次出塞,对草原了如指掌,所以才有再征草原之念,一劳永逸解决北方边患!这叫我怎么开口劝圣上不北伐?”
杨植反问道:“太宗文皇帝宾天后,仁宣二宗先后放弃西北的哈密卫、东北的老哈河卫等十几个卫所,向内收缩,本兵认为是何原因?”
乔宇熟读三边战史,说道:“卫所就食困难,耗费巨大,朝廷难以承受。”
杨植点点头说:“汉唐之时,我华夏能开拓西北,是因为那时甘肃、陕西气候温暖湿润,汉时河南洛阳、唐时陕西长安俱盛产柑橘竹子,陕甘豫粮食丰饶,足以支持西北用兵。
现在天气转寒,类似于南北朝、五代时期。老前辈看今日晋陕甘宁什么样?物产日少,边军全靠江南湖广养活,根本无力支持开拓西北。圣上想重建安西都护府、波斯都护府、漠北都护府,只能是镜中寻花水中捞月,徒费国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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