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听见竹简上史官的刀笔声)
班固在《汉书》里写“帝崩”二字时,刻痕比别处深三分。倒是白居易看透了这场风雪夜的谋杀,可他不敢说破,只把真相碾成“王莽谦恭未篡时”的墨汁,泼在长安月下的宫墙。
(最后望向铜钱背面的年号)
他们把我的元始铸在“大泉五十”背面,如同把我的命数押进谶纬的赌局。咽气那刻忽然想笑——这天下终究成了王莽的陪葬品,而我的死,不过是新朝丹书上第一道朱批。
(触摸地宫渗水的裂罅)
两千年的阴冷沁入银缕玉衣时,盗墓贼的洛阳铲正捅破康陵封土。他们惊呼天子陵竟不如诸侯恢弘,却不知这松木棺椁的尺寸,早被王莽用建章宫的斗拱丈量过。
(凝视陪葬竹简褪色的字迹)
那些誊满《孝经》的简牍,腐坏处爬出墨色菌斑,像极了我当年咳在诏书上的血渍。考古者的毛刷扫过“衎”字残笔,竟拼凑不出“箕子”原本的卦象——原来连名字都是场精心策划的陪葬。
(耳畔掠过博物馆解说词)
穿西装的学者指着玉衣银丝说:“看,傀儡皇帝的实证。”可他们听不见,每根银线都在复述元始五年的雪夜:王莽用朱砂笔圈定我的谥号“平”,如同圈禁一只折翅的雉鸟。
(望见展览柜玻璃的反光)
我的年号被嵌在“大泉五十”背面,而今躺在防弹玻璃里,与王莽的铜诏版咫尺相望。两千年前他借我的名号染红冠冕,两千年后我们的器物却在此相拥而眠——历史啊,原是场悖谬的合葬。
(风中飘来司马光的评断)
涑水先生墨迹穿越时空:“平帝幼冲,莽得肆其奸。”可那“幼冲”二字洇湿处,是否也藏着对我未能如宣帝诛霍光的叹息?康陵残缺的谒者台基知道,十四岁的指尖曾怎样攥紧未裁的诛莽诏。
(最后抚过旅游手册的封面)
而今我的陵冢成了三级景点,解说词在权谋剧与考古报告中摇摆。唯有地宫深处那截未腐的梧桐枝记得,有个叫刘箕子的孩子,曾想策马丈量黄河到中山国的距离——而非困死在史册某页的注脚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