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的旨意,如同预料般迅速降临官邸。
明黄的绢帛展开,内容却让病榻上的赵暮云扯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。
“卿忠勇可嘉,朔州军民浴血,朕心甚悯。”
“今特旨:待朔州鞑虏退兵,北境稍安,即于京城,由朕亲自主持,为卿与清河郡主完婚!”
“望卿安心静养,早复康健,为国再立新功!钦此!”
传旨太监尖细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,赵暮云已挣扎着叩首谢恩。
他低着头,无人看见他嘴角那抹无尽嘲讽的苦笑。
朔州退兵?
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,背后是朔州城头无数将士的尸山血海!
主持大婚?
这分明是一道华美的枷锁,是皇帝要将他彻底绑在京城,绑在皇权眼皮底下。
同时用这桩婚事,将他和晋王府死死捆绑,成为皇帝制衡太子的完美工具!
人在京城,身不由己。
这朝堂的泥潭,比朔州的战场更凶险万分。
他抬起头,脸上已恢复恭谨平静:“臣赵暮云,叩谢陛下天恩!定当竭尽全力,不负圣望!”
声音平稳,听不出丝毫波澜。
待传旨太监离开,赵暮云疲惫地靠回榻上。
唐延海担忧地看着他:“赵头,我们...”
赵暮云摆摆手,示意无妨。
就在这时,窗户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响动。
一个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,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,正是夜不收夜鹄组的司尉,冰冰姑娘。
她看到赵暮云脸如金纸,担忧写满:“大人,您的伤怎么样了?”
“一点毒伤而已,没什么大不了的!”赵暮云淡淡一笑。
冰冰行了一个礼,却没有说话,唐延海自觉出门,并将门关上。
她走进床榻,将赵暮云搀扶起来,眼中满是关切。
赵暮云此刻哪里不懂这位恩师之女的心意。
可是他现在人在危机四伏的京城,朔州将士浴血奋战,郡主的事情纠缠不清,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块。
“谢谢了,这样就好了!”赵暮云客气谢过冰冰,“说吧,在京城这些日子,有什么发现?”
冰冰扶着赵暮云的手臂就是不肯撒手:“京城各处夜不收已初步渗透,皇城之内,亦有进展。”
“我们已发展宫中的宫女太监多名,虽非核心,但消息尚算灵通。”
赵暮云眼中精光一闪:“做得好!可有紧要消息?”
冰冰凑近了些,声音更低,带着一丝异样:“属下意外探知一事,颇为蹊跷。”
“陛下近来,大兴土木,于西苑僻静处,为萧贵妃修建一座宫殿,耗资甚巨。”
“而…太子殿下,前日曾秘密前往西苑方向…有人远远瞧见,太子与萧贵妃…似乎曾在月下偶遇,虽只片刻,但举止…似有不同寻常之亲昵。”
赵暮云原本平静的瞳孔骤然收缩!
如同黑夜中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!
永昌帝年老,萧贵妃年轻貌美,深宫寂寞…
太子胤昭正值壮年…月下偶遇,亲昵举止…这背后的意味,简直令人浮想联翩!
这是足以掀翻整个朝堂的惊天丑闻!
更是…刺向太子的一把绝命利刃!
巨大的震惊过后,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瞬间涌上赵暮云心头!
这真是天赐良机!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哑:
“冰冰姑娘,此事务必深挖!掌握更多实据!”
“人证、物证、时间地点…越详细越好!”
“记住,此事绝密!只对我一人负责!”
“属下明白!”
冰冰重重点头,深深看了赵暮云一眼,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之中。
......
朔州城头,第四日的太阳仿佛也带着血色。
钟大虎的三千朔州兵,已不足一千,人人带伤,城防摇摇欲坠。
巨大的豁口处,鞑子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,一波又一波疯狂涌上。
“韩都尉!让我们上吧!”
武尚志走后,留下统领九百骑兵的副都尉郭洛,双眼赤红,按着绣春刀的手青筋暴起。
他身后跟着九个骑兵营的百夫长,他们每一双眼睛都燃烧着憋屈的怒火。
“是啊韩都尉!陌刀营一百兄弟,刀已磨利,血已沸腾!让我们去填了那豁口!砍翻那群狗娘养的!”
陌刀营统领奚胜,一个铁塔般的陇西汉子,声音嘶哑如同困兽咆哮。
韩忠靠在被血浸透的垛墙后,脸色灰败,胸前裹伤的白布早已被染成暗红。
他望着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巨大豁口,听着震天的喊杀声和己方士兵临死的惨嚎,牙关紧咬,嘴角渗出血丝。
他何尝不想让这些精锐出击?
那是反攻的利刃!
但此刻投入豁口,只会被鞑子的人海瞬间吞没,白白葬送最后的底牌!
他必须等!
等那渺茫的援军!等一个内外夹击的机会!
“不…许!”
韩忠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,声音虽弱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军令,“给老子都守好位置!还没到时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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