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允熥那压抑着巨大情绪的、沉闷的谢恩声在寂静的内殿回荡,显得格外刺耳。朱标浑浊的目光紧紧盯着伏在地上的次子,那单薄而绷紧的肩膀,似乎承载着无法言说的千钧重担。
这位一生以仁厚、甚至有些优柔着称的太子,此刻那异常清明的眼底深处,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个“吴王”的封号,对这个儿子意味着什么。那不是荣耀,是悬顶之剑,是催命的符咒!是父皇对他这个不讨喜的孙子,最后的“恩赐”与…放逐。
这安排,不好。很不好!
一股强烈的、属于父亲的本能的保护欲,混合着对身后事的无尽忧虑,冲垮了朱标虚弱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。他猛地又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身体剧烈地弓起,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旁边的太监手忙脚乱,朱允炆更是膝行上前,带着哭腔用手帕去擦拭父亲嘴角涌出的、带着血丝的涎沫。
“父亲!父亲!”朱允炆的声音充满了真切的恐慌和悲伤。
朱标喘息着,艰难地推开朱允炆的手。他的目光不再看朱允熥,而是转向了跪在朱允炆身后的黄子澄、齐泰等人。那目光,不再有平日的温和,而是带着一种濒死雄狮般的、最后的威严和不容置疑!
“黄先生…齐先生…”朱标的声音更加嘶哑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挤出来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,“你们…记下!”
黄子澄、齐泰浑身一凛,立刻挺直了跪伏的身体,竖起耳朵,神情肃穆到了极点:“臣在!”
朱标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,又艰难地转向朱允炆,眼神锐利如刀:
“若…将来…允炆登基…”他喘息着,每一个停顿都让人揪心,“不管…允熥…犯下何等大罪…!”
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,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,几乎是咬着牙,一字一顿,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来:
“——就算谋反!也…最!多!贬…到贵州!为…黔王!”
“黔王”二字出口,如同惊雷炸响!
“如有违反…”朱标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,但那股执念支撑着他,他死死盯着朱允炆,又像是透过朱允炆看着更远的未来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泣血的诅咒和不容置疑的威胁:
“——不得…入太庙…祭祀…于孤!”
“咚!”
朱允炆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浑身都在颤抖,不知是因为父亲的威严,还是因为这沉重如山的誓言和诅咒。
“儿臣谨记!儿臣谨记!”朱允炆的声音带着哭腔,无比惶恐地高喊。
朱标似乎还不放心,他那已经有些失焦的目光,艰难地扫过黄子澄和齐泰。两位东宫属官立刻以头抢地,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:“臣等谨记太子殿下口谕!必当铭记于心,辅佐皇孙殿下遵行!”
朱标这才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身体猛地向后一仰,重重地靠在枕头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眼神迅速黯淡下去,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空洞。
弹幕在这一刻彻底疯狂,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朱允熥的整个意识:
「!!!!!!黔王!!!」
「太子爷!!!我的太子爷啊!!!临死还在给允熥铺后路!」
「‘就算谋反,最多贬到贵州为黔王’!这是亲爹啊!用不入太庙来威胁!」
「泪崩了!太子爷知道允熥未来有多难!这是在用自己最后的尊严和身后名,给儿子换一条活路!」
「‘不得入太庙祭祀于孤’!天啊!对朱允炆这种标榜‘孝道’的人来说,这比杀了他还难受!」
「太子爷看透了!他根本不信允炆会善待允熥!所以才用自己来压!」
「黄子澄齐泰:懂了,记小本本上(然后登基就撕掉)。」
「允炆的反应…好快!磕头磕得真响!」
「影帝!绝对的影帝!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!」
「允熥呢?允熥什么反应?快抬头看看啊崽!」
朱允熥依旧保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,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。朱标那泣血的誓言,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心上!
父亲…他竟然知道!他竟然预料到了那最可怕的未来!他是在用自己死后能否在太庙中享受子孙香火祭祀的“资格”,作为筹码,为他这个不争气、不讨喜的儿子,换取一个最卑微的、在贵州苟延残喘的机会!
一股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悲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!那强行压抑的泪水,再也无法控制,汹涌而出,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在冰冷的地砖上,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他死死咬住嘴唇,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,肩膀却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就在这时,朱允炆高昂的、带着无比悲愤和决绝的声音响起——
“父亲!”朱允炆猛地抬起头,脸上涕泪横流,眼神却充满了某种近乎狂热的“真诚”和“孝义”,他伸手指天,声音响彻整个内殿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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