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老丈近来总觉得胸口发闷,喘不上气,有时还咳血,周明远给他诊过,说是“肺气虚损”,开了补肺汤,却越喝越闷。沈砚秋诊脉后,眉头微蹙:“你是不是总想起亡妻,心里堵得慌?”张老丈一愣,随即红了眼:“是啊,她走了五年,我总觉得她还在灶前做饭,想跟她说说话,又没人听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”沈砚秋取了去年留存的干花叶,“花是‘显’,是你藏不住的思念;叶是‘藏’,是你压在心里的话。你这病是‘虚中夹滞’,单用补药会把滞气也补住,得用花叶同调——花散滞气,叶敛肺气,像阴阳相济,才得平衡。”阿芷在一旁听得仔细,忽然想起农书里写的“草木藏象,花叶分阴阳”,原来这话在彼岸花身上这般真切。
张老丈服药三日,胸口便不闷了,还特意来告诉沈砚秋:“昨夜梦到老婆子了,她笑着说‘别堵着,好好活’。”阿芷望着崖上刚谢的彼岸花,花茎下竟冒出了一点嫩绿的芽,像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露了头。沈砚秋拍了拍她的肩:“你看,花谢不是灭,是叶要生;思念不是苦,是心神要归位——草木和人,都是一个理。”
第四回 陈根救急 实践验真知
冬雪落时,三途乡忽然爆发了急症,患者个个心悸盗汗,头晕目眩,连周明远都慌了神——他翻遍医书,也找不到对症的方子。乡正带着众人跪在药庐前:“沈大夫,您救救乡亲们!”
沈砚秋望着药柜里的彼岸花,眉头紧锁:“这病是寒邪入里,扰动心神,寻常的花叶怕是力道不足。”阿芷忽然想起什么,跑入药庐后院,挖出一个埋在松针下的瓦罐:“师父,这里有您三年前埋的陈根!”那根块外皮已呈深褐色,质地坚硬如石,是当年沈砚秋特意留存的。
“对,陈根!”沈砚秋眼睛一亮,“新根性烈,陈根经岁月沉淀,性醇而力沉,最能镇惊敛阴。”她取了陈根二两,用黄酒浸泡半日,再与天麻、川芎一同入砂壶慢煎,又嘱咐:“每剂药加三钱甘草解毒,温服,每日两次。”周明远在一旁记录,笔都有些发颤:“沈大夫,这用法医书里从未有过。”
“医书里的方子,也是前人一次次试出来的。”沈砚秋一边分药,一边道,“我祖母当年遇过类似的病,就是用陈根治好的,只是没写进书里,只口传给了我。”阿芷跟着分发药物,见乡亲们服药后渐渐好转,有的说“夜里不盗汗了”,有的说“心不慌了”,忽然明白:所谓“实践先于文献”,不是空话,是祖辈用经验垒起的台阶。
雪停那日,周明远捧着厚厚的病案记录,对沈砚秋深深作揖:“我读了十年医书,不如在这三途川待一月懂的多。”沈砚秋望着崖上覆雪的彼岸花根,轻声道:“这花藏着的,从来不是什么秘方,是人间的病痛与思念——这些,比书册上的字,更能教给人真本事。”
阿芷蹲在药圃前,轻轻拨开积雪,看见彼岸花的根须在土里悄悄伸展,像在积蓄力量,等到来年春天,再抽出新的花茎——就像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本草智慧,看似沉寂,实则从未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