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笼罩着青灰色的县城街道,昨夜暴雨冲刷过的石板路泛着潮湿的光泽。叶徽将白老爷子扶上那辆黑色红旗轿车的后座,老人干瘦的手指在车门框上留下几道水痕。
"小心头。"叶徽低声提醒,手掌虚护在老人头顶。白老爷子咳嗽两声,浑浊的眼珠转向不远处那辆加长版轿车,嘴唇蠕动了几下。
叶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。陈墨已经站在车旁,黑色风衣裹着单薄的身形,发梢还滴着昆仑山带下来的雪水。她没看这边,只是盯着自己鞋尖前的一小块水洼,水面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。
金丝猴突然从叶徽肩头窜下,三两步跳到酒店门口的石狮子上,尾巴卷住狮子的耳朵。它歪着头,琥珀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陈鸿儒所在的那辆车。
"去吧。"白老爷子突然说,枯瘦的手拍了拍叶徽的手背,"该来的躲不掉。"
叶徽点头,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潮湿的地面。他走向那辆轿车,车窗缓缓降下,露出一张如刀刻般的侧脸。陈鸿儒没有转头,只是从后视镜里看着他。
"上车。"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青石板。
车门打开的瞬间,陈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。叶徽在她身旁坐下,皮质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。车内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,混合着某种药材的苦涩味道。
陈鸿儒终于转过头来。老人约莫七十出头,银白的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,眉骨高耸投下的阴影让眼窝显得格外深邃。他的目光在叶徽脸上停留了三秒,然后移向陈墨。
"你父亲很担心。"他说。
陈墨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起来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"我发了定位。"她的声音很轻,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。
车子无声地滑入街道。叶徽透过车窗看着县城的景色向后流动,早点摊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,几个穿校服的学生追逐着跑过斑马线。平凡得近乎虚幻的场景,与昆仑山中的诡谲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。
"叶先生。"陈鸿儒突然开口,"听说你在山里救了我孙女。"
叶徽收回目光:"碰巧。"
"碰巧。"老人重复这个词,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,"陈家人不信巧合。"
车子拐进一条林荫道,梧桐树的枯枝在头顶交错。陈鸿儒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,慢条斯理地拆开封口的红绳。
"我查过你。"他说着抽出几张纸,"南方大学特招生,古琴专业,去年因参演《南方雨巷》走红。"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车内格外清晰,"父母双亡,名下有一套郊区房产,银行存款六十七万八千四百元整。"
叶徽静静听着,视线落在老人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上。那抹绿色让他想起祠堂里青铜鼎上的铜锈。
"很普通的背景。"陈鸿儒合上文件,"直到我查到你的医疗记录。"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叶徽的下腹,"三年前那场'意外',真是遗憾。"
陈墨猛地抬头:"爷爷!"
叶徽按住她的手腕,指尖触到她跳动的脉搏。"陈老想说什么?"
车子驶入酒店地下车库,昏暗的灯光在三人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。陈鸿儒没有立即回答,直到司机拉开车门,他才缓缓道:"上去谈。"
电梯上升的三十七秒里,没有人说话。叶徽看着楼层数字一个个亮起,陈墨站在他左侧,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被电梯里的金属味冲淡。金丝猴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肩上,尾巴轻轻扫过他的后颈。
顶层套房的门一开,陈鸿儒便径直走向会客区。红木茶几上早已备好茶具,紫砂壶嘴冒着丝丝热气。老人做了个手势,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无声地退到门外。
"坐。"陈鸿儒说。
叶徽选了靠窗的单人沙发。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县城全景,远处昆仑山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。陈墨站在茶几旁没动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扣子。
陈鸿儒从公文包里取出那份烫金文书时,叶徽注意到老人的手很稳,没有一丝颤抖。文书落在茶几上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块冰砸进沸油里。
"签字。"陈鸿儒说。
陈墨先一步拿起文书,眼睛快速扫过内容。她的脸色越来越白,最后几乎与纸面同色。"这是什么?"她的声音发颤,"卖身契?"
"婚约。"陈鸿儒纠正道,伸手示意叶徽,"看看条款。"
叶徽接过文书。纸张很厚,边缘烫着金线,触感像某种动物的皮。条款用繁体字打印,墨色极深,仿佛随时会从纸上浮起来。
第一条:乙方(叶徽)须于签约日起终止一切演艺活动。
第二条:乙方须改姓为陈,入赘陈家。
第三条:乙方名下所有资产转入陈家信托基金。
第四条:乙方不得与除甲方(陈墨)外任何女性单独会面。
最后一条用红笔特别标注:违反任一条款,乙方须支付违约金人民币十亿元整。
叶徽读完,将文书放回茶几。紫砂壶嘴的热气在纸面上凝成细小的水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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