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生池的晨雾裹着未散的劫灰,苏怜雪指尖的胭脂痣突然发烫。林夜舀起的清水在陶碗中凝成冰晶,晶面映出的不是倒影,而是初代掌门坐化时刻在琉璃骨上的遗咒:"情烬劫生,痴念成鼎"。
"师兄听..."
苏怜雪忽然按住陶碗,碗沿菌丝暴长。粟浆自冰晶渗出,凝成三百六十颗生瞳的粟粒——每粒粟种都在吟诵《饲劫经》,而经文的声线竟与她的前世身同频。
驼铃声刺破晨雾,九十九匹无面骨驼踏着劫灰而来。为首的骑手摘下青铜面甲,露出与初代掌门七分相似的面容,眉心嵌着的却不是粟种,而是半块冰封的合卺杯残片。
"恭迎鼎母归位!"
骑手突然跪拜,手中佛杵裂开九万道血纹。杵尖暴睁的粟瞳深处,浮现苏怜雪前世身被炼成粥釜的场景——她的脊椎熔作鼎耳,发丝化作搅动劫汤的木勺。
林夜的白骨镰刀突然软化,刃口垂落的晨露凝成鸳鸯剪。当刃口触及骑手眉心时,骇人真相浮现:那些无面骨驼的驼峰间,悬挂的竟是苏怜雪各世褪下的嫁衣残片,每片绸缎都渗着林夜书写的婚契血咒。
"师姐...小心!"
姜禾的残音自劫灰中渗出。苏怜雪突然扯断三根青丝,发梢沾着胭脂凝成青铜匙,插入自己晶化的剑骨。当骨缝中钻出的不是菌丝而是善种时,往生池底突然裂开十万道佛口——
每张佛口都在吞吐婚契锁链,链节处刻着的"林苏"二字突然暴长倒刺。苏怜雪嫁衣下的青铜胃囊突然炸裂,迸出的不是劫种,而是九百世合卺酒的残渣,那些混着琉璃骨粉的毒液正凝成新的饲劫阵。
"师兄当年合卺时,可尝出酒中玄机?"
苏怜雪突然凄笑,指尖胭脂痣迸发血光。林夜手中的陶碗突然炸裂,瓷片凝成把青铜合欢剪,刃口刻着的日期正是第七世大婚的忌日。
骑手的佛杵突然暴长菌丝,杵身浮现的画面令林夜窒息:洞房红烛下,他亲手喂给苏怜雪的合卺酒中,沉浮着初代掌门褪下的劫种胎衣。而交杯时她眼角坠落的,不是泪而是混着星砂的粟浆。
"怜雪,破劫!"
林夜暴喝震碎三张婚契,菌丝白发缠住最近的骨驼。当发梢触及驼峰嫁衣时,往生池水突然沸腾,凝成九百碗胭脂色的粟粥。苏怜雪踏粥浪而起,鸳鸯剪绞碎自己残破的嫁衣——
衣下钻出的不是血肉,而是完整的《饲劫经》活体梵文。经文触及劫灰的刹那,七十二匹骨驼齐声哀鸣,它们的青铜胃囊中突然升起盏盏魂灯,灯芯处蜷缩的正是苏怜雪被剥离的七情。
"师姐,接灯!"
姜禾的剑骨残片突然自池底射出。苏怜雪左手的胭脂痣突然离体,凝成只冰晶碗接住魂灯。当灯焰触及碗中清水时,骇人画面浮现:初代掌门坐化前,用林夜的婚书为纸,苏怜雪的心头血为墨,将《饲劫经》刻入她的命魂。
骑手的九瞳眉心突然炸裂,迸出的金粉凝成初代掌门虚影。他手中的佛杵正是苏怜雪的剑骨所炼,杵尖睁开的重瞳里冰封着她最后一缕清醒的命魂:"痴儿,你这鼎母当焚经证道!"
林夜的白骨脚掌踏碎虚影,鸳鸯剪突然离手。刃口刺入苏怜雪心口的刹那,往生池突然寂静——九百碗粟粥尽数晶化,粥面映出的不是劫鼎,而是破庙雪夜的真实场景:苏怜雪的前世身跪在雪中,将最后的粟粥喂给少年乞儿,而那乞子颈后的红莲纹,正与初代掌门同源同脉。
"原来...你才是劫主..."
苏怜雪的命魂突然清明,指尖胭脂凝成粥勺。当勺柄触及林夜的白骨眉心时,往生池底升起块冰封的瓦当——当霜纹褪尽,露出背面刻着的真相:"饲人者人恒饲之"。
初代掌门的残吼混着骨驼哀鸣消散。苏怜雪突然握住林夜的白骨指节,残破的嫁衣在晨光中化作劫灰,露出底下素白的布衣——那正是初世雪夜,她递出陶碗时的装束。
往生池水在此刻彻底澄清,水底沉着的不是劫鼎,而是半块生锈的灶台铁锅。当第一缕真正的炊烟升起时,九十九匹骨驼尽数化作粟田,穗芒垂落处,九百道婚契锁链正在晨露中消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