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路转角的苦楝树下,擎宇的青衫被暮春的风掀起一角。他听见破碗碎裂的脆响,抬头便看见小乞丐被按在斑驳的山岩上,三个混混的脏靴正碾过散落的铜钱。为首者的铜刀抵住孩子颤抖的脖颈,刀面映着落日余晖,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。
“铁臂帮的规矩,懂吗?”混混的指甲掐进小乞丐的胳膊,“要么断手,要么——”
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”擎宇的打狗棒突然横在两人之间,棍头挑着半块硬饼,“欺负幼童,该打。”他模仿夫子讲学时的顿挫,尾音却因怒意发颤。混混们哄笑起来,却见少年棍尖在泥地划出“性相近”三字,太极缠丝劲顺着棍身游走,竟将对方手腕缠得发麻;待对方踉跄时,他足尖点地使出少林千斤坠,整座山岩都发出闷响;最后摸出腰间铜钱甩出,“苟不教”三字未落,铜钱已钉入混混眉心。
小乞丐扑进擎宇怀里,破棉袄蹭着他腰间的逆鳞玉佩:“大哥哥……你的打狗棒法会发光!”少年揉了揉孩子的头,指腹触到对方额角的淤青,喉结动了动。混混们连滚带爬逃窜时,竹林深处传来铁哨声,拄着龙头拐杖的丐帮分舵主拨开竹帘,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:“逆鳞玉佩……铁丐长老临终前说,持玉者是丐帮血脉……”
“分舵主,您认错人了……”擎宇后退半步,却被分舵主攥住手腕。老人掌心的老茧擦过他腕间旧伤——那是去年在黑风寨救人时留下的刀疤。三十余名弟子突然在夕阳下列队,手中打狗棒高低不齐,却都攥得紧紧的。最年幼的弟子举着树枝喊:“小长老教我们打坏人!”擎宇望着满山摇曳的狗尾草,想起双儿教私塾孩童念《三字经》时,总把“窦燕山,有义方”改成“龙擎宇,会耍棒”。
“我……我要去武当找冷姑娘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轻得像山风,“但你们可以先练‘苟不教,性乃迁’这招,记住——”他举起打狗棒,棍尖挑着天边最后一缕橙红,“揍完混混就跑,别回头。”山风掠过竹海,弟子们的“三字经口号”此起彼伏,小乞丐却拽着他衣角不放:“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?”擎宇摸出怀里的糖块塞进孩子掌心,糖纸簌簌响着,他不敢看那双沾着泥的眼睛,转身时听见分舵主的叹息:“老帮主临终前说,逆鳞现世,龙归丐帮……”
未时三刻,私塾的窗纸被柳絮扑得沙沙响。双儿站在矮凳上,发间铃铛随着动作轻晃:“今天教《百家姓》Battle版!赵钱孙李——”
“打遍无敌!”二十多个孩子拍着课桌应和,小胖子的鼻涕泡又喷了出来。夫子坐在角落,手中的《论语》倒拿着,白胡子被口水粘成一缕。双儿跳下凳子,马尾扫过夫子案头的《紫霞秘籍》——她早就在封面贴了“糕点配方”的贴纸。
“周吴郑王!”她故意拖长尾音。
“血月投降!”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,有个 girl 把“降”字唱成了“酱”,惹来一片哄笑。夫子终于放下书,戒尺敲了敲桌面:“女娃,再这样下去,老夫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。”
“夫子明明昨天在柴房哼‘冯陈褚卫,仁者无敌’!”双儿转身直视老人,瞳孔里映着他耳尖的红。夫子剧烈咳嗽起来,袖口滑落半寸,露出腕间褪色的华山剑穗。去年大雪天,他教孩子们用树枝在雪地上写剑诀,被双儿撞见时,正讲到“剑气纵横三万里”。
“蒋沈韩杨——”夫子突然开口,戒尺在桌上敲出节奏。
“正道永昌!”呼声震得梁上燕子窝轻颤。双儿挑眉看着老人耳尖的红,忽然想起今早看见他在厨房偷偷往她的饼里夹核桃——说是“补脑子”。窗外传来卖糖人的吆喝,她摸出藏在袖中的半块桂花饼,掰成三段:“夫子,吃饼!吃完教我们‘音律入武’好不好?”
夫子接过饼,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练飞刀磨出来的。他忽然想起自己初入华山时,也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,总把“气宗必胜”挂在嘴边。如今气宗式微,剑穗上的“气”字磨成了“乞”,倒像极了他现在的模样——背着破书包的私塾夫子,怀里藏着半卷秘籍,袖口沾着孩子的口水。
戌时,龙门客栈的灯笼在细雨中摇晃,像喝醉的萤火虫。冷霜儿跨进门槛时,店小二低头哈腰,袖口的骷髅刺绣却让她指尖微顿——那是摘星楼“影”字杀手的标记。她要了上房,故意在浴桶旁撒了把茉莉花,实则埋下冰蚕丝陷阱。铜镜里,她看见店小二的倒影在门缝一闪而过,嘴角勾起冷笑。
三更梆子响过三声,窗纸“噗”地破了个洞。冷霜儿闭着眼,听着鞋底蹭过青砖的声响,数到第七步时,足尖点地跃上房梁。杀手的刀砍在空床上,木屑飞溅的瞬间,冰蚕丝如银蛇般缠住他手腕。
“影七,摘星楼的规矩是‘死士不吐情报’。”她捏着帕子掩鼻,却在看见对方耳后月牙疤时瞳孔骤缩——这人曾参与过五年前的灭门惨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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