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直。”
吴老杵吐出这两个字时,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朽木在摩擦。
然而,这两个字却重逾千斤,砸在林阎的心上,让他一瞬间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滞涩。
一直……从体制建立之初?
从第一张愿望被投入焚化炉开始?
这不仅仅是一场对抗,这是一场持续了不知多少代人的,无声的战争。
地窖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有那些刚刚闭合的小棺,还在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共鸣,像无数颗心脏在同一个频率上搏动。
那是“反愿力”的脉动,是无数被藏起来的“可能”在向这个冰冷的体制发出不甘的怒吼。
就在这死寂的压抑中,棺材铺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外,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。
嗒,嗒,嗒……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,冰冷、沉重,不带丝毫犹豫。
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,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,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在了门板上。
秦九棺依旧立于地窖中央,那三枚钉入地面的黑檀钉,此刻正微微发着光,与地窖中所有小棺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阵法。
他面无表情,眼神却锐利如刀,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。
“守更人,”墨三姑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丝颤抖,“他们是巡夜司最难缠的‘清道夫’,专门处理‘幽薪册’上的异常。他们从不问缘由,只核对名单。”
话音未落,只听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棺材铺的门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撞开。
一股阴冷的寒风瞬间倒灌进来,吹得地上的刨花和灰尘四散飞扬,也吹散了铺子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温暖。
门口站着一队人影,身穿玄黑色的制式长袍,袍子上用银线绣着残月与更漏的图样。
他们每个人都面无表情,眼神空洞,仿佛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。
为首的一人,身材高瘦,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纸册,纸册的边缘似乎还带着火燎的焦痕。
他没有走进铺子,只是站在门口,目光穿透昏暗的店堂,精准地锁定了通往地窖的入口。
“奉巡夜司令,清查‘幽薪册’遗漏,”为首的守更人开口,声音平直得像是一条拉到极致的金属丝,没有任何情感起伏,“吴记寿材,窝藏‘未烬之薪’,按律,当与薪同焚。”
他缓缓展开手中的黄纸名单,上面用朱砂写着一排排的名字,每一个名字后面,都用黑笔标注着一个“焚”字。
那些名字,与地窖中小棺上浮现的名字,赫然分毫不差。
吴老杵拄着拐杖,颤巍巍地走到地窖口,挡在了秦九棺和林阎他们身前。
他浑浊的老眼迎上守更人冰冷的目光,干瘪的嘴唇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:“烧?你们烧了三十年,除了烧出一堆灰,还烧出了什么?人的念想,是火烧不尽的。”
“念想,即是杂质。体制需要的是纯粹的‘燃料’,不是摇摆不定的‘可能’,”守-更人首领冷漠地回应,他抬起另一只手,五指张开,掌心浮现出一个由黑气构成的更漏印记,“交出‘薪柴’,或者,成为‘薪柴’。三更之前,此事必了。”
秦九棺上前一步,与吴老杵并肩而立。
他看了一眼门外深沉的夜色,沉声道:“我说了,今日收棺,不过三更。但收的是谁的棺,可由不得你们。”
他话音一落,整个地窖猛地一震。
那股由所有小棺共同汇聚的“反愿力”,仿佛受到了召唤,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,从地窖口冲天而起。
那股力量充满了生的倔强与不屈,与守更人身上散发出的死寂、冰冷的秩序气息悍然相撞。
“嗡——”
一声低沉的嗡鸣响彻整个空间。
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墙,守更人首领掌心的黑气更漏印记撞在屏障上,激起一圈圈黑色的涟漪,却无法再前进分毫。
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。
“封魂匣……逆愿阵……”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词,眼神中的空洞被一丝凝重取代,“原来这才是‘殡门’真正的传承。不是收尸,是藏命。”
林阎站在后方,心头掀起惊涛骇浪。
他手中的生死簿残页此刻正微微发烫,上面模糊的字迹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。
他终于明白了,鬼税局地库的崩塌,绝非偶然。
这片地窖里的“反愿力”大阵,与鬼税局的焚化炉,本质上是一个系统的两极。
它们通过遍布整个世界的“子午卯酉”能量节点相互拉扯、对抗。
鬼税局烧得越旺,这里的反抗力量就越强。
而今天,秦九棺的到来,用《匣魂经》彻底激活了这个大阵,导致两股力量的平衡被瞬间打破,其结果就是鬼税局地库的能量过载与崩塌。
体制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存在,而是一直在用焚烧万千生灵愿望产生的庞大能量,强行压制着这股反抗。
他们不是在发“工资”,他们是在支付镇压反抗的“军费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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