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前,李权想从秦宓这儿借《战国策》,秦宓说:“战国时期那些合纵连横的玩意儿,有啥用啊?” 李权说:“孔子、严君平,都是搜罗了好多书,才写成《春秋》《指归》这样的着作。所以大海因为能容纳众多河流才显得广阔,君子因为见识广博才显得宏大。”
秦宓回他说:“不是《史记》《周图》这类书,孔子是不会采用的;不符合虚无自然之道的,严君平也不会去阐发。大海因为接受了淤泥,每年都得清理一次才能保持清澈;君子就算见识广博,不合礼仪的东西也不会去看。现在《战国策》里讲的,都是张仪、苏秦那套反复无常的手段,靠杀别人来保全自己,靠让别人灭亡来让自己存活,这是儒家经典所痛恨的。所以孔子发愤写《春秋》,着重强调坚守正道,又写了《孝经》,广泛陈述道德品行。在坏事刚露头的时候就加以阻止,预先做好抑制的准备,就像老子说的在灾祸没发生的时候就杜绝它,这难道不是真的吗!成汤是大圣人,看见野外的鱼,就有了打猎追逐的过失;鲁定公也算是贤人,看见歌女舞姬就荒废了朝政。(裴松之按:史书里鲁定公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事,秦宓说他是贤人,这是学识浅薄的人无法理解的。)像这类事,哪能说得完啊。道家的法则说:‘不看能引起欲望的东西,心里就不会乱。’所以天地正大光明,日月正直明亮;它们像箭一样笔直,这是君子所遵循的准则。《洪范》里记载灾祸,都是从言语和神态上表现出来的,战国时期那些欺诈权变的东西有啥用呢!”
有人对秦宓说:“你想把自己比作巢父、许由、商山四皓那样的隐士,那为啥还要显露文采,展示自己出众的才华呢?” 秦宓回答说:“我的文章没法把想说的都说出来,说的话也没法把心里的意思全表达清楚,哪谈得上显露文采啊!从前孔子三次拜见鲁哀公,谈话内容编成了七卷书,有些事确实是不能沉默不说的。(刘向《七略》说:孔子三次拜见鲁哀公,写了《三朝记》七篇,现在收在《大戴礼》里。裴松之按:中经部有《孔子三朝》八卷,一卷是目录,剩下的就是所说的七篇。)接舆一边走一边唱歌,评论家把这写进文章里让它发光;渔父唱《沧浪歌》,贤能的人把它写进篇章里让它闪耀。这两个人,并不是想在当时求得什么。老虎生下来身上的花纹就很鲜明,凤凰生下来就有五彩羽毛,难道是它们用五彩颜色来装饰自己吗?这是天性自然形成的。黄河、洛水因为有文献才兴盛,六经因为有文辞才得以流传,君子以美好的文德为美德,展示一点文采又有啥妨碍呢!以我这愚笨的人,都还为革子成的错误感到羞耻,何况比我贤能的人呢!”(裴松之按:现在《论语》里写的是棘子成。棘子成说:“君子有好的本质就行了,要文采干啥!” 他被子贡的话驳倒了,所以说他错了。)
刘备平定益州后,广汉太守夏侯纂请秦宓做师友祭酒,兼任五官掾,还称他为 “仲父”。秦宓称病,躺在家里不出来。夏侯纂带着功曹古朴、主簿王普,准备了酒食到秦宓家宴饮交谈,秦宓还是像原来那样躺着。
夏侯纂问古朴:“你们这地方的生活物资,实在比其他州好得多,不知道读书人的水平和其他州比怎么样呢?” 古朴回答说:“从先汉以来,我们这儿的人在爵位上或许比不上其他州的人,但论起着书立说被世人当作榜样,可不比其他州差。严君平根据黄老学说写了《指归》,扬雄根据《易经》写了《太玄》,还仿照《论语》写了《法言》,司马相如为汉武帝写了封禅的文章,这些都是天下人都知道的。”
夏侯纂又问:“那仲父秦宓怎么样呢?” 秦宓用手板拍了拍脸颊,说:“希望太守您别把我这‘仲父’的称呼,用在我这小人物身上。请允许我给您讲讲我们蜀地的根本情况。蜀地有汶阜山,长江就从它腹地发源,帝王因为有它而兴盛,神灵因为有它而造福,所以才能有千里肥沃的土地。(《河图括地象》说:岷山那地方,在天上对应东井星的分野,帝王因它而兴盛,神灵因它而造福,在天上是天井星。左思《蜀都赋》说:远处岷山的灵气,在天上对应井宿的分野,天地气运汇聚而兴盛,福运弥漫而兴起。)淮河、济水等四渎,长江是它们的首领,这是一点。大禹出生在石纽,就是现在的汶山郡。(《帝王世纪》说:鲧娶了有莘氏的女儿叫志,也就是修己。她上山行走,看见流星穿过昴星,梦中有所感应,又吞下神珠,后来胸口裂开,生下了大禹,地点就在石纽。谯周《蜀本纪》说:大禹本来是汶山郡广柔县人,出生在石纽,那地方叫刳儿坪,这在历代帝王纪里有记载。)从前尧帝时遭遇大洪水,鲧没能治理好,大禹疏通长江,开凿黄河,让水向东流入大海,为百姓消除灾祸,自从有人类以来,功劳没有比他更大的了,这是第二点。天帝治理天下,在房宿、心宿显示政令,在参宿、伐宿决定政事,参宿、伐宿对应的分野就是益州,三皇乘坐祗车从谷口出来,就是现在的斜谷。(《蜀记》说:三皇乘坐祗车从谷口出来。不知道秦宓是怎么知道这谷口就是斜谷的。)这些都是我们这地方的基本情况,太守您用高雅的见识来评论,和天下其他地方比起来怎么样呢?” 夏侯纂听了,迟疑了半天,没法再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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