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谯周升任光禄大夫,地位仅次于九卿。他虽然不参与政事,但凭借儒家品行受到礼遇,当时朝廷有重大商议,总是依据经书来回答,后辈好事的人也会向他请教疑难问题。
景耀六年冬天,魏国大将军邓艾攻克江由,长驱直入。而蜀国原本认为敌军不会轻易到来,没有做守城的调度。等到听说邓艾已经进入阴平,百姓动荡不安,都逃到山野,无法禁止。后主让群臣商议,却想不出办法。
有人认为蜀国和吴国原本是盟国,应该投奔吴国;有人认为南中七郡,地势险要,容易坚守,应该投奔南中。只有谯周认为:“自古以来,没有寄身他国还能做天子的。如今如果进入吴国,必定要臣服于它。而且政治治理没有差别,强大的能吞并弱小的,这是自然的道理。由此说来,魏国能吞并吴国,吴国不能吞并魏国是很明显的。同样是向小国称臣,和向大国称臣相比,哪一个更好呢?遭受两次屈辱和遭受一次屈辱,哪一个更耻辱呢?况且如果想投奔南中,就应当早做打算,这样才能成功。如今大敌已经临近,灾祸即将到来,手下人的心思,没有一个可以保证。恐怕出发的时候,就会发生意外变故,还能到达南中吗?”
群臣中有人责难谯周说:“如今邓艾已经离得不远,恐怕不会接受投降,该怎么办呢?” 谯周说:“如今东吴还没有臣服,从形势来看,魏国不得不接受投降,接受投降后,也不得不以礼相待。如果陛下投降魏国,魏国不分割土地封给陛下,我请求亲自到京都,用古代的道义去争辩。” 众人没有能反驳谯周道理的。
可后主还是犹豫着想去南中,谯周又上了道奏疏:“有人劝陛下往南逃,我觉得这想法不妥。南中那地方本是偏远的夷人聚居地,平时就没给朝廷多少供奉,还动不动就叛乱。当年丞相诸葛亮南征,是靠着大军压境,把他们逼到绝境才勉强归顺的。打那以后,他们得给朝廷交赋税、出人力供军队使用,早就一肚子怨气,这些人其实是国家的隐患啊。现在咱们走投无路想去投靠他们,恐怕他们立马就会反了,这是第一条。
再说魏军打来,不光是要灭蜀,要是见陛下往南跑,肯定会趁着咱们势弱,马不停蹄地追过来,这是第二条。
真到了南中,外面得派兵抵挡住魏军,里面还得维持陛下和百官的吃穿用度,开销肯定小不了。可那地方除了刮搜夷人的东西,再没别的来路,这么折腾下去,夷人非反不可,而且会反得更快,这是第三条。
从前王郎在邯郸称帝,世祖(刘秀)在信都,被王郎逼得够呛,想逃回关中。邳肜劝他:‘您要是往西跑,邯郸城里的百姓谁肯丢下父母、背离城主,跟着您千里奔波?到时候大家肯定得跑光。’世祖听了他的话,最后才攻破邯郸。现在魏军一来,陛下往南逃,我真怕邳肜当年的话应验在今天,这是第四条。
希望陛下早点拿定主意投降魏国,还能保住爵位和封地;要是非得往南跑,到了山穷水尽再投降,那灾祸可就大了。《易经》说:‘亢龙有悔,是因为只知道得到不知道失去,只知道存在不知道灭亡。能看清得失存亡还不偏离正道的,只有圣人啊!’这是说圣人知道天命,不会固执强求。所以尧、舜因为儿子不成器,知道上天另有安排,就把天下传给别人;儿子就算没出息,只要灾祸还没露头,就主动把位子让出去,何况现在灾祸已经找上门了呢!从前微子是商王的兄弟,光着膀子、嘴里叼着玉璧向周武王投降,这哪是他乐意的,实在是没办法啊。”
后主这才听了谯周的主意。刘家能平安无事,整个蜀国也免受战火,全靠谯周的谋划。
(孙绰评论说:谯周劝后主投降魏国,这事做得对吗?我认为:自己身为天子却去乞求投降保命,这耻辱也太深重了!为国家牺牲就该牺牲,为国家灭亡就该灭亡。先主(刘备)认定曹魏是篡逆,跟他们不共戴天。现在把过错推给父亲,低头去侍奉仇人,这只能叫苟且偷生,哪是什么正大光明的道理!
孙盛说:按《春秋》的规矩,国君要为国家而死,卿大夫要为职守而死,何况是天子,怎么能受他人的侮辱呢!谯周让万乘之君苟且偷生,不顾礼法贪图利益,指望能捞点小恩小惠,真是糊涂啊。而且从形势来看,他的道理也说不通。为什么呢?刘禅虽然平庸,可没桀、纣那么残暴;战事虽然老打败仗,国家也没到土崩瓦解的地步。就算不能君臣一起坚守,拼个鱼死网破,至少可以退到东边地盘再做打算。当时罗宪带着重兵守白帝城,霍弋领着强兵镇夜郎。蜀地地势险要狭窄,山水阻隔,悬崖激流,不是步兵能轻易通过的。要是集中船只,守住江州,从南中调兵,再向吴国求援,这样姜维、廖化等将领自然会赶来,吴国的援军也会火速赶到,怎么会没地方可去,非要想着亡国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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