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中·沙苑
芦苇荡在凉风中起伏,如同金色的海洋,一望无际。下午三时的阳光斜照在这片土地上,给枯黄的芦苇镀上一层诡异的光泽,仿佛千万把金色的刀剑在风中摇曳。
高欢勒住战马,抬手示意大军停止前进。他眯起眼睛,远远望着那片迎风飘扬的"刘"字大旗,眉头渐渐锁紧。那面旗帜在秋风中猎猎作响,旗帜下的汉军阵列稀疏得令人怀疑。
"不对劲..."他喃喃自语,手中的马鞭无意识地轻敲着马鞍,"探马不是说刘璟有两万兵力吗?这看起来...连五千都不到。"
都督斛律金策马靠近,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面色凝重:"高王,刘玄德狡诈多端,必是将主力埋伏在芦苇丛中。依我看,他是想在此地与我军决战。"他的目光扫过那片茂密的芦苇荡,眼中满是忧虑,"这地形...对我军极为不利。"
高欢没有立即回应,他的目光扫过那片芦苇荡。秋风拂过,芦苇沙沙作响,仿佛隐藏着千军万马。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,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斛律金压低声音:"沙苑此地芦苇茂密,道路狭窄,实在不利于我军大军行动。不如我们表面上在此与他们对峙,暗地里分出一支精锐突袭长安。如今汉军主力尽出,长安必然空虚..."
"长安..."高欢沉吟片刻,随即摇头,"刘璟既然敢在此布阵,岂会不防着这一手?恐怕此刻长安城早已严阵以待。"他顿了顿,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,"况且,以二十万对五千,还要用计偷袭,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?"
他突然举起马鞭,指向远处的芦苇丛,朗声吟道:"'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'...只可惜如今不是初秋白露时,而是深秋枯黄日啊。"
将领们面面相觑,不明白高王为何突然诗兴大发。只有斛律金心中一震,隐约猜到了高欢的意图。
高欢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"如今天干物燥,这些芦苇都已枯黄。不如我们放一把火,烧他个干干净净!诸位觉得如何?"
一时间,众将哗然。以谋略着称的高岳第一个站出来反对,他捋着胡须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优越感:"高王,此计虽妙,但有一虑:刘璟是汉军的灵魂,我们必须活捉他,才能彻底瓦解汉军。若是放火烧死了他,烧得面目全非,谁能辨认出来?"
他顿了顿,环视四周将领,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深谋远虑:"届时汉军必会说刘璟未死,反而会激起他们更强烈的抵抗。这岂不是适得其反?"高岳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蔑,仿佛已经胜券在握。
高欢若有所思地点头,高岳的话确实有道理。但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妥——仗还没打就惦记着认尸的事,这未免也太轻敌了。
就在这时,猛将彭乐策马而出,满身酒气,显然中午又喝了不少。"高王何必多虑!"彭乐声音洪亮,带着醉后的豪迈,"咱们二十万大军对付他们一万,就好比两百斤的壮汉对付十斤重的婴儿,还不是像玩儿一样?还怕打不赢吗?"
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刀,引得周围将领纷纷侧目:"要我说,咱们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!如果说真有什么劣势的话,那就是咱们的优势太大了!哈哈哈哈!"
被彭乐这么一鼓动,魏军将领们顿时亢奋起来。可朱浑元拍马而出,大声附和:"彭将军说得对!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!生擒刘璟,一统北方!"
"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,高王快下令吧!"莫多娄贷文也激动地喊道,"让汉军见识见识咱们魏军的厉害!"
在一片喧嚣中,尉景摇头轻笑:"刘璟这是自寻死路。区区五千人,也敢与我二十万大军对抗?真是螳臂当车!"
然而在将领群的后面,几名汉人军官交换着担忧的眼神。怡峰悄悄策马靠近寇洛,压低声音说:"彭乐等人太过轻敌。刘璟若真只有五千人,怎敢在此列阵?这分明是请君入瓮之计。"
寇洛点头附和,眉头紧锁:"沙苑地势狭窄,我军兵力优势难以发挥。若汉军真有埋伏,后果不堪设想。"他偷偷指了指那片茂密的芦苇荡,"你看那芦苇起伏的节奏,分明藏有重兵。高王这是被众人的狂热冲昏了头啊。"
他们的对话被尉景听到,不禁冷笑:"你们汉人就是胆小!区区刘璟,何足挂齿?待我生擒了他,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!"
怡峰和寇洛相视苦笑,不再多言。但他们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。这些鲜卑将领太过骄傲自大,完全不了解刘璟的用兵之道。怡峰悄悄对身后的部将吩咐:"传令下去,让我部将士稍缓前进,保持阵型完整。"
寇洛也会意地对手下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们不要冲得太猛。这些汉人将领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——在这场看似必胜的战役中,他们要为自己留条后路。
高欢环视四周,看着将领们一张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庞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集体性的亢奋,就像酒宴上的划拳喧闹,完全感受不到大战前的紧张。这种轻敌的情绪让他隐隐不安,但又不禁被众人的信心所感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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