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明被她问得胸口剧烈起伏,积压的痛苦和愤怒瞬间找到了宣泄口,他猛地吼了出来,声音在空旷的桥面上炸开,带着哭腔和绝望:“你懂什么?!我他妈什么都没了!五年!五年啊!我把什么都给了她!房子、车子、工作攒的钱全砸进去了!结果呢?她跟那个开跑车的老男人跑了!卷走了我所有的钱!公司还把我开除了,说我挪用公款谈恋爱影响工作!哈!我现在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物!欠了一屁股债!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!”他越说越激动,身体在栏杆上剧烈地摇晃,仿佛下一秒就要栽下去。
“就为这?”夏姬的声音依旧平稳,在陈明失控的吼叫之后,显得格外清晰,甚至有点冷,“一个女人,一份工作,一点钱?”
“一点钱?!”陈明被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激怒了,猛地转过身,双手离开栏杆指向夏姬,身体因此剧烈地晃动了一下,他赶紧又死死抓住,“那是一百多万!是我全部的心血!我的命!在你眼里就他妈是一点钱?站着说话不腰疼!你这种人,根本不懂什么叫绝望!”他嘶吼着,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。
夏姬轻轻叹了口气,这叹息在风里几乎听不见。“绝望?”她往前走了两步,高跟鞋踩在桥面的声音异常清晰。桥下,城市的光污染让河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,像凝固的血块。“我见过太多绝望了。改朝换代,饿殍遍野,易子而食……那才叫绝望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片段,“你现在经历的,不过是人生路上摔了个大跟头,鼻青脸肿,疼得要死。但人只要没断气,总能爬起来。死了,可就真什么都没了。连疼的机会都没有。”她抬起眼,目光穿透黑暗,落在陈明那张涕泪横流、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上,“想想你爹妈。他们养你这么大,是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,抱着你的骨灰盒哭瞎眼吗?”
“爹妈……”陈明像被这两个字猛地击中了心脏,所有的愤怒和嘶吼瞬间卡在喉咙里,他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,巨大的悲伤和愧疚排山倒海般涌上来,彻底淹没了他。他抓不住栏杆了,腿一软,整个人顺着冰冷的钢铁护栏滑坐到了冰冷的水泥桥面上,像个被戳破的气球。他再也控制不住,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,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,压抑的、撕心裂肺的哭声被呼啸的风声卷走,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在冰冷的钢铁桥架上微弱地回荡。
夏姬没有上前安慰,只是安静地站在几步之外,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,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在绝望的边缘崩溃痛哭。过了很久,久到陈明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,他才慢慢抬起头,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,狼狈不堪,眼神却不再像刚才那样一片死灰,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精疲力竭后的空洞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他哑着嗓子,声音嘶哑得厉害,“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……”
夏姬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,抽出一张,弯腰递了过去。“先擦擦。”她语气平淡,没有任何多余的怜悯,“我那儿有张沙发,至少比这桥面暖和,也干净点。睡醒了,明天再想。”
陈明茫然地看着递到面前的纸巾,又抬头看看夏姬那张在昏暗路灯下显得格外平静、甚至有些疏离的脸。这张脸并不惊艳,却有种奇异的安定感。他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伸出手,接过了那张带着淡淡冷香的纸巾,胡乱地在脸上抹着。
夏姬住的地方在市中心一个闹中取静的老小区,一栋外墙爬满常青藤的旧式洋楼顶层。没有电梯,楼道狭窄而幽深,声控灯时亮时灭,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。陈明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腿,跟着夏姬爬上五楼。她掏出钥匙打开厚重的、漆皮有些剥落的木门。
门开的一瞬间,一股混合着淡淡檀香、旧书页和陈年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,将门外世界的喧嚣和寒意彻底隔绝。屋里很暗,只有玄关一盏暖黄的壁灯亮着。夏姬熟练地打开客厅的顶灯。灯光是柔和的暖白色,照亮了房间。空间不大,但异常整洁,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。家具都是些线条简洁的深色实木款式,看起来有些年头,却保养得极好,泛着温润的光泽。一张深灰色的布艺沙发靠墙摆放,上面搭着一条墨绿色的羊毛毯子。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的一整面书柜,顶天立地,里面塞满了各种厚薄不一、新旧不等的书籍,从硬壳精装到线装古籍都有。整个空间有种沉淀下来的安静,时间在这里似乎流淌得格外缓慢。客厅角落的玻璃柜里,几件造型古朴的玉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。梳妆台上,一枚小小的、形状奇特的古玉安静地躺在丝绒垫子上,颜色深沉。
“喏,沙发归你。”夏姬脱下风衣挂好,指了指客厅那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布艺沙发,“洗手间在那边,里面有新牙刷毛巾。厨房有吃的,自己弄,别碰我的茶叶。”她交代得言简意赅,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个合租的室友,说完便径直走进了主卧,轻轻关上了门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