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自称崔十三娘的女鬼(姑且这么认定吧),就这样在我那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住了下来。最初的几天,简直是鸡飞狗跳,鸡同鸭讲。
“此乃何物?”她指着嗡嗡作响的冰箱,一脸警惕。我刚打开冰箱门想拿瓶水,一股冷气冒出来,她瞬间飘退三尺,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,眼神锐利如刀锋,仿佛那是个会喷吐寒冰的妖怪。
“冰箱,冻东西的,保鲜。”我尽量让声音平稳些,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,“喝吗?”
她看着那透明塑料瓶里晃动的水,再看看我仰头喝水的动作,眉头蹙得更紧,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:“琉璃宝瓶?盛…无根之水?”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,极快地碰了一下瓶身,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,迅速缩回手,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。“郎君用度…如此奢靡?”语气里充满了对我这个“现代人”挥霍无度的深深困惑与不认同。
我的泡面更是遭到了彻底的鄙夷。当我把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端上桌,那浓烈的、充满现代工业气息的香味弥漫开来时,十三娘立刻用袖子掩住了口鼻,眉头紧锁,仿佛闻到了毒气。
“此物气味…乖戾刺鼻,形如蚯蚓之巢,焉能入口?”她盯着碗里弯曲的面条和漂浮的脱水蔬菜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,“君子远庖厨,郎君竟以此…果腹?”那语气,活像看到我蹲在地上啃泥巴。
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饿得前胸贴后背,也懒得跟她掰扯什么“君子远庖厨”的古代规矩,呼噜呼噜大口吃起来:“这叫方便面!懂不懂?便宜、管饱、省事!我们这时代,时间就是金钱!谁还天天生火做饭啊?” 我含糊不清地解释着,试图把面吸得更响一点,以此表达我的不满和现代生活的效率。
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,再看看那碗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面,沉默了好一会儿。等我快吃完时,她才幽幽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:“郎君营役奔忙,竟至于此……世风之变,妾身…实难解。”那眼神里,除了不解,似乎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,仿佛在看一个沦落到只能吃“蚯蚓巢”的可怜虫。
她对我那些“奇技淫巧”充满了好奇,但更多的是隔阂。电视屏幕亮起,里面人影晃动,她瞬间戒备,指尖隐隐有微弱青芒闪烁,随时准备出手击碎这个“摄魂妖镜”。我赶紧解释这是机器,不是妖法。她似懂非懂,但看到新闻里飞机掠过天空的画面时,那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,檀口微张,喃喃道:“铁鸟…竟可翔于九天?此…此乃仙家手段乎?”那模样,竟透出几分少女般的懵懂。
最让我头疼的是她的“作息”。她不需要睡觉。深更半夜,我困得眼皮打架,她要么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无息地飘来荡去,像个尽职的幽灵守卫(虽然这房子里除了我只有蟑螂),要么就静静地站在窗边,望着外面永远不眠的城市灯火,一站就是几个时辰,背影孤寂得像一幅褪色的古画。那无声的存在感,总让我毛骨悚然,睡意全无。
“十三娘,”一天晚上,我终于忍不住,揉着发胀的太阳穴,“咱能不能…商量个事?晚上,就是夜里,您能不能…呃,稍微静止一下?或者去阳台看看星星?我这…心脏有点受不了。”我指了指自己怦怦跳的胸口。
她缓缓转过身,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苍白透明的脸上投下变幻的色彩。她看着我,眼神平静无波:“妾身非生人,无需眠寐。郎君自可安寝,不必理会妾身。”语气理所当然。
“可您这么飘着,我…我实在睡不着啊!”我几乎要哀嚎了。
她似乎思考了一下,飘近了些,那股特有的、带着陈旧书卷与冰冷金属混合的气息袭来。她微微歪头,认真地问:“那…妾身隐去身形,郎君可能安枕?”说着,她的身影真的开始变得透明,如同水中的墨迹渐渐化开。
“别别别!”我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,“您还是显着形吧!”看不见的才最吓人啊!这日子没法过了!
日子就在这种诡异又啼笑皆非的磨合中一天天过去。我渐渐发现,十三娘并非完全不食人间烟火。她对我桌上那个从旧货摊淘来的、不起眼的旧砚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“此物…”一天傍晚,她飘到书桌前,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,轻轻抚过砚台粗糙的石质表面,指尖划过砚池边缘一道细微的裂痕,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,“虽非名品,然石质尚可,曾受文气浸润…惜乎,微有伤损。”那语气,带着一种行家鉴赏古物的惋惜。
我正对着笔记本焦头烂额,头也没抬:“哦,那个啊,潘家园地摊上五块钱淘的,当个镇纸用,裂了?没事,凑合用呗。”
她没理会我的敷衍,只是专注地看着那方小小的石砚。然后,在我惊愕的目光中,她伸出纤纤玉指,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青色光晕。那光晕如同活物般,轻柔地覆盖在砚台的裂痕上。几秒钟后,光芒散去。我凑过去一看,眼珠子差点掉出来——那道明显的裂痕,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!整方砚台仿佛被精心打磨过,石质温润,隐隐透出一种内敛的光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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