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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言情 > 悬疑 > 聊斋新介 > 第195章 借命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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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夜闷热得像个蒸笼,连风都懒得动弹。老祝推着他的破三轮车,吱呀作响,好不容易才挪到他那块巴掌大的夜市地盘。汗水糊了眼睛,他胡乱抹了一把,脸膛上沾着的油污混着汗水,又被抹开一片。三轮车斗里堆着折叠桌椅、半桶浑浊的洗锅水、几个蔫头耷脑的塑料板凳,还有那些没卖完、此刻也卖不出去的串串,散发着一股隔夜油脂的酸腐气。摊子刚支开一半,旁边卖炒粉的老马就伸过头来,压低声音:“祝哥,龙哥的人下午又来了,红油漆泼的,在你那卷帘门上……画了好大一个‘债’字,血红血红的,瘆人。”

老祝手一哆嗦,刚拿起的折叠桌腿哐当砸在脚面上,钻心地疼。他没吭声,只把腰弯得更低,默默把桌子支好。那扇紧闭的卷帘门,像一道巨大的、耻辱的伤疤,横亘在“祝记麻辣烫”褪色的招牌下方。门上的红漆还没干透,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粘稠诡异的光。那鲜红的“债”字,每一笔都像刀子,狠狠剜着他的心。家里呢?女儿苗苗下学期的学费,老婆秀芬絮叨了快半年的新冰箱,还有那利滚利、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十万元债……这些念头沉甸甸地压下来,让他喘不过气,脊梁骨仿佛都被压弯了。

“爸!”清脆的童音刺破令人窒息的沉闷。苗苗像只小鹿,灵活地穿过摊档间狭窄的缝隙,扑到他腿边。小手高高举着一个洗得发白、边角磨损的旧存钱罐,里面硬币碰撞,发出细碎却充满希望的声响。“看!我又攒了好多!给爸爸还债!”孩子仰着脸,眼睛亮晶晶的,满是纯真和期盼。

这亮光却像针,狠狠扎在老祝心上最软的地方。他鼻子猛地一酸,几乎落下泪来,只能慌忙蹲下,粗糙的大手笨拙地揉着女儿柔软的发顶,喉咙里堵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:“乖…苗苗真乖…” 后面的话,全被翻涌上来的苦涩吞没了。

夜深了,街上的人声像退潮般渐渐消散。老祝麻木地收拾着摊子,把没卖掉的、已经变了颜色的菜叶和蔫软的肉串一股脑倒进油腻腻的泔水桶。桶里泛起的馊臭味直冲鼻腔,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搅。最后几桌客人也摇摇晃晃地走了,留下满地的竹签、餐巾纸和空酒瓶,一片狼藉。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,把沉重的折叠桌椅一件件搬回三轮车斗里。汗水浸透了那件洗得发黄、印着模糊广告字迹的汗衫,紧紧贴在背上。

当三轮车吱吱呀呀地重新停回那扇刺目的卷帘门前时,老祝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。他背靠着冰冷、还带着白日余温的铁门,身体一点点滑下去,瘫坐在油腻肮脏的水泥地上。红漆的“债”字,就在他头顶上方,像一只嘲弄的血眼,无声地俯视着他。白天强撑的硬气彻底垮塌,绝望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。他猛地仰起头,对着那片被城市霓虹染得浑浊不堪、不见一颗星辰的夜空,积压许久的悲愤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,不管不顾地嘶吼出来:

“老天爷!你睁眼看看啊!我祝大成,活了四十多年,没干过一件昧良心的事!起早贪黑,就想凭力气吃口干净饭!可你看看!你看看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!老婆孩子跟着担惊受怕,债主堵门泼油漆!我…我这条命,还值几个钱?你要真开眼,有种你就拿走!要么…要么你就给我条活路!我拿命换钱都行!你听见没有啊!”

嘶哑的吼声在空旷寂静的后巷里回荡,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孤注一掷的疯狂。喊完,他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,头重重地垂在膝盖上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漏出来,混合着汗水滴落在地上的啪嗒声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奇异的、仿佛不属于这炎夏的微风,轻轻拂过他汗湿的脖颈。一个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,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响起:“小伙子,命,可不是这么贱卖的。”

老祝猛地一激灵,像受惊的兔子般弹了起来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。他瞪大眼睛,借着巷口远处路灯投来的微弱光线,这才看清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。那是个极其干瘦的老头,穿着件辨不出原色的破旧褂子,胡子眉毛一片雪白,长长的,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。最奇特的是他那双眼睛,在昏暗中亮得惊人,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平静无波地注视着他,仿佛能穿透皮囊,直看到灵魂深处去。

“你…你谁啊?”老祝的声音还在发颤,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脊背重重撞在卷帘门上,发出哐当一声闷响。他警惕地打量着老头,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的旧皮带扣——那里藏着把切冻肉的小刀。

白胡子老头没回答,只是慢悠悠地从他那宽大破旧的袖口里,摸出一样东西。那是一个小小的、扁平的布口袋,灰扑扑的毫不起眼,像装旱烟叶的旧荷包。他枯瘦的手指在袋口摸索着,片刻,竟捻出了两枚东西。

老祝凑近一看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是硬币!一枚崭新的、金灿灿的,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其华贵;另一枚却是灰扑扑、边缘磨损得厉害,甚至带着可疑的暗绿色铜锈,一看就有些年头了,毫不起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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