殡仪馆的夜班,熬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。我叫王强,二十啷当岁,误打误撞进了这行。太平间的灯光惨白惨白的,照着冰冷的不锈钢停尸台,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着若有若无、难以名状的气息,渗得人脑仁疼。我缩在值班室的破沙发里,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,指尖划拉着短视频,试图驱散一点这渗入骨髓的孤寂和寒意。
“刷什么呢小王?这地方,少看点乱七八糟的。”门吱呀一声开了,老张头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大衣晃悠进来,手里端着他那个掉了漆的大搪瓷缸子,热气袅袅。他六十多了,头发花白稀疏,脸上沟壑纵横,仿佛刻满了这地方特有的阴冷故事。他在这儿干了大半辈子,是馆里的活化石。
我头也没抬:“张师傅,这破工作真不是人干的,大半夜的,连个鬼影子都难见,只能刷手机熬鹰了。”
老张头在我对面的小马扎上坐下,慢悠悠吹开搪瓷缸子里的热气,啜了一口浓茶,发出满足的叹息:“后生仔,嘴上把点门。咱们这地方啊,讲究多,忌讳多。老祖宗传下来的话,宁可信其有。”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空荡冰冷的走廊,声音压得更低了,“尤其这后半夜,该有的动静,不该有的动静……都得听着点。”
这话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,像冷风钻进我后脖颈。我放下手机,搓了搓胳膊:“您老别吓唬人行不?这都什么年代了,还讲究那些?”
“哼,年代?”老张头嗤笑一声,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敲着缸子边,“有些东西,它不管你什么年代!就去年……”
他刚起了个头,桌上的内部电话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尖叫起来,在这死寂里格外瘆人。我一个激灵,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。老张头倒是稳如泰山,放下缸子,慢条斯理地拿起听筒。
“喂?老张……哦,李主任啊……嗯……嗯……明白……知道了。”他一边听一边点头,眉头却慢慢皱成了疙瘩,脸色也凝重起来。挂了电话,他沉默了几秒,那沉默沉甸甸地压在我胸口。
“张师傅,咋了?出啥事了?”我的心莫名悬了起来。
老张头叹了口气,指了指门外停尸区深处:“有活儿了。刚送来的,身份不明,车祸,惨不忍睹……李主任亲自交代,放最里头的‘特殊观察间’。” 他顿了顿,浑浊的眼睛看向我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,“小王,你跟我去搭把手。记住,手脚轻点,别多看,别多问,更别瞎琢磨。”
“特殊观察间”这名字听着就透着股邪性。我跟着老张头穿过长长的、弥漫着冰冷金属和消毒水气味的走廊,脚步声在空旷里回响,像踩在鼓面上,敲得我心慌。尽头那扇厚重的金属门被推开,一股更浓烈的寒气混合着药水味扑面而来,激得我汗毛倒竖。
房间不大,中央停着一辆带轮子的担架床。床上的尸体被一个厚重的、深蓝色特殊尸袋严严实实地包裹着,拉链拉到了顶,只露出一点乌黑僵硬的头发茬子。袋子表面异常鼓胀,甚至能隐约看出底下肢体扭曲的轮廓,仿佛里面塞着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团正在发酵膨胀、充满恶意的肉块。最扎眼的是袋子外面,横七竖八地缠着好几圈粗大的麻绳,捆得跟个粽子似的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还捆上了?车祸撞成这样?”我喉咙发干,声音有点抖。这阵仗透着一股子邪门劲儿。
老张头没立刻回答,他走到墙边一个老旧的铁皮柜前,哗啦一声拉开抽屉。里面没有器械,只有几个黄纸包、一把用红布裹着的木柄小刀、几捆用红绳仔细缠好的东西,看着像是……糯米?还有好几卷暗红色的粗线,颜色深得像凝固的血。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黄纸包和一卷红线,揣进他那件旧棉大衣宽大的口袋里。
“别问那么多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,“听我的,搭把手,把他移到那边的台子上。记住,轻!千万别碰散了这绳子!”
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我俩合力抬起担架床上的尸袋。隔着厚厚的橡胶手套和尸袋,入手的感觉极其怪异,沉重得超乎寻常,而且那触感……硬邦邦的,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、难以言喻的弹性,仿佛袋子里裹着的是一块冻透了的、随时可能爆裂开来的橡胶轮胎。我的手臂肌肉绷得死紧,屏住呼吸,和老张头一点一点,极其缓慢地将这捆“东西”挪到了冰冷的停尸台上。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“咚”的一声轻响,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心。
做完这一切,老张头走到墙边一个不起眼的开关前,“啪嗒”一声,打开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上的小红灯。那红光幽幽地亮着,像一只不眠的独眼,冷冷地注视着房间中央那诡异的包裹。
“行了,走吧。”老张头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,但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。
“这就……完事了?”我看着他掏口袋,有点懵,“那黄纸包和红线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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