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吓了一跳,同时转头。只见对门的张伯不知何时站在了敞开的门边,手里还拎着一小袋垃圾。老人头发花白,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,精神头却很足,此刻正一脸严肃地看着那只悬停的蜘蛛。
“张伯?”小慧放下锅铲。
张伯慢悠悠地走进来,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那只依旧悬在半空、仿佛被无形丝线钉住的蜘蛛,脸上竟慢慢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表情,混杂着惊讶和一种笃定的了然。他咂了咂嘴,慢条斯理地说:“啧,这可是好东西!不能打,千万不能打!”
“好东西?”李伟惊魂未定,又添疑惑,“张伯,这玩意儿看着就瘆人,悬人头顶上,算什么好东西?”
张伯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子,眼睛依旧盯着那蜘蛛,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:“小伙子,不懂了吧?老话儿讲,这蜘蛛啊,有个名堂,叫‘喜蛛’!你看它,不慌不忙,悬而不落,垂丝直下,正对着你头顶心……”他转过头,浑浊的老眼里竟闪烁着一丝洞悉世事的亮光,压低声音,“这是‘垂丝报喜’!天大的好兆头!说明你家啊,要有大喜事临门了!打了它,就是把喜气打跑了,要倒大霉的!”
“喜蛛?”小慧半信半疑,看看蜘蛛,又看看张伯,“张伯,您可别糊弄我们。这年头,哪还信这些老讲究?再说,喜事?我们家最近……”她想起丈夫的愁眉苦脸,话没说完,只是叹了口气。
张伯摆了摆手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老辈人的权威:“我老头子活这么大岁数,见过的事儿多了!有些东西,老祖宗传下来的,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你们年轻人呐,就是不懂敬畏。听我的,别动它,过会儿它自己个儿就上去了。”他顿了顿,又像是想起什么,补充道,“哦,对了,你前几天是不是说还看见老鼠排队了?”
李伟心里咯噔一下,连忙点头:“是啊!张伯,就在书房暖气管上,一长溜,跟阅兵似的!”
张伯一拍大腿,脸上那点笃定瞬间变成了明显的惊异:“哎哟喂!‘鼠辈成列,主家业兴隆’!这也是顶顶好的兆头!两样喜兆都让你家撞上了?小伙子,你这回怕是要走大运了!等着瞧吧,不出三天,准有好事儿砸你头上!”张伯说完,也不多留,又叮嘱了一遍千万别动那蜘蛛,便拎着他的垃圾袋慢悠悠地踱了出去,嘴里还兀自念叨着,“稀奇,真稀奇……”
李伟和小慧面面相觑,再看看那只依旧悬停在半空的黑色蜘蛛,它仿佛一个来自异界的、沉默的预言者。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锅灶上汤水翻滚的咕嘟声和两人有些紊乱的心跳。虽然张伯说得言之凿凿,可李伟心里还是七上八下。喜事?就凭现在这岌岌可危的饭碗?他只觉得荒谬,然而那“垂丝报喜”和“鼠辈成列”的说法,却又像两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了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,搅动着沉闷的空气。小慧默默放下锅铲,没再说话,但眼神里那点因张伯的话而悄然燃起的微弱希冀,却怎么也藏不住。这小小的家,被一只悬空的蜘蛛和几句古老神秘的谶语,笼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奇异光晕。
接下来的一天,李伟是在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中度过的。王胖子那张油腻的胖脸在眼前晃来晃去,唾沫横飞地训斥着方案里的各种“低级错误”,那些刻薄的词汇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。李伟努力集中精神,眼睛盯着屏幕,可眼前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那只悬停在鼻尖前的黑色蜘蛛,还有张伯那双闪烁着神秘亮光的眼睛。“垂丝报喜”……“鼠辈成列”……这些词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,搅得他心神不宁。王胖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,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:“李伟!你魂儿丢家里了?不想干了趁早滚蛋!明天!明天要是还拿不出像样的东西,直接去人事部结账走人!听见没有?”
“听……听见了,王经理。”李伟感觉喉咙发紧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。滚蛋?结账走人?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强装的镇定。房贷、女儿的学费、小慧那日渐惨淡的店铺……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,张伯那些玄乎的“喜兆”预言,在这冷酷的现实面前,脆弱得像阳光下的一粒泡沫,“噗”地一声,碎了。
浑浑噩噩地熬到下班,李伟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写字楼。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色,刺得他眼睛发酸。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,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。什么喜兆?狗屁!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心里沉甸甸的,压满了失业的恐慌和对未来的绝望。脚步沉重地走到公交站,挤上沙丁鱼罐头般的晚高峰公交,身体随着车厢摇晃,心却像沉入了冰冷的海底。完了,这次是真的完了。他闭上眼,不敢去想小慧和苗苗失望的眼神。
推开家门,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,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。小慧正在摆碗筷,苗苗坐在小凳子上玩积木。看到他回来,小慧脸上挤出笑容:“回来啦?今天怎么样?”那笑容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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