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辰末的日光正好,可照在裴玉岑身上,却驱散不了他满心寒意。
而那道缝隙,就像一把刀,精准地捅进了他的心口。
车厢内那个小小的天地里,撒娇,宠溺,温暖,像是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。
而他,就是那个被隔绝在外的,多余的局外人。
他当然看到了林青瑶脸上那抹无奈又纵容的笑意,看到韩之序理所当然的亲昵。
他放在身侧的手,骨节寸寸收紧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韩之序他凭什么?
这一世他什么都还没有做,凭什么能这样堂而皇之成为瑶瑶的身边人?
就凭这半年来的陪伴吗?
那他裴玉岑和瑶瑶两世以来的情谊又算什么?
退一万步说,一个小时候,靠着瑶瑶呵护,才能走到今天的人,又凭什么能得到她那样的对待?
嫉妒,像是埋在骨血里的毒蛇,在裴玉岑的五脏六腑间疯狂噬咬。
金宝对裴玉岑,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,现在也只是个刑部侍郎,所以他像是没看到站着的大活人一样,扬起手中的马鞭,就要驱车离去。
就在这时,裴玉岑有些狼狈的身影,疯了似的冲了出来,张开双臂,死死挡在了马车正前方。
那身服帖的官袍两侧,被他捏过,皱得不成样子。
“唏律律——”
骏马受了惊吓,瞬间长嘶一声,前蹄高高扬起,金宝眼疾手快用尽力气拉紧缰绳,马蹄又重重落下。
车厢内,那点刚刚升腾起来的旖旎,瞬间被碾得粉碎。
韩之序缓缓松开了交缠的手,眼底闪过一丝得逞,脸上那点撒娇和委屈,也褪得一干二净。
他坐直了身体,目露寒光看向了马车外,林青瑶的眉头,也狠狠蹙起。
“裴侍郎!”
金宝的声音本就尖锐,此刻更是又惊又怒的呵斥,这一声高喝甚至听着有些刺耳,引得走得慢的官员,都纷纷回过头。
“您这是要做什么?!”
“疯了吗!”
“想起回家找根粗一点的房梁,腰带一勾,死个透透多好?!”
万一这一下,伤到了车上的长公主殿下,他如何跟陛下和义父交代?!
可......距离马蹄只有一步之遥的裴玉岑,恍若未闻。
他的目光还死死盯着那垂落下来,左右晃动的车帘上,那眼神像要将那层薄薄的布料,烧出两个窟窿来。
“瑶...”
“殿下。”
他的声音干的发涩。
“臣,有要事相商。”
话音未落,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掀开。
韩之序探出半个身子,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,将林青瑶完全护在身后,隔绝了裴玉岑的视线。
“裴侍郎的要事,”韩之序的声音低沉,“是打算在这宫门口,大庭广众之下,与我们二人,一同商议?”
“我们”这两个字,狠狠刺痛了裴玉岑。
他牙关咬得死紧,腮边的肌肉隆起,甚至抽搐不停。
几次深呼吸后,迎上韩之序戏谑的目光,裴玉岑恢复了冷静。
“这件事,我只与殿下说。”
想了想,他笃定的补充道。
“很重要。”
韩之序笑了笑。
“她不想听。”
似乎是在配合韩之序,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,车厢内便传来林青瑶清冽的声音,清清楚楚,没有丝毫犹豫。
“金宝,绕开他。”
“遵命,殿下!”
“殿下!”
裴玉岑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击垮,竟不顾一切地又上前一步,几乎要贴到马身上!
他状若癫狂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事关思齐!”
“事关大靖安危!”
这个时候,裴玉岑已经顾不得隐瞒,也顾不得林青瑶会不会发现他也拥有了上一世记忆这件事了。
他只知道,今天不敲定这件事,他再也没有机会了!
即将滚动的车轮,果然停住了。
或许别人不知道,但作为林青瑶的内侍,金宝知道“思齐”是谁,思齐是皇后娘娘母家一个子侄的小字。
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,他本名文子恒,小时候因为身子骨弱,被送进宫陪林青瑶伴读过三年。
所以裴玉岑出声的瞬间,金宝勒住了缰绳,就连韩之序的身体,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。
裴玉岑看到了希望,那就像是溺水之人,迫切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一样。
他大步来到了车厢边,视线穿过韩之序身体的缝隙,看向了里面的人。
“殿下,可有时间与微臣商议?”
寂静,林青瑶并没有立刻回复,而是垂着眼眸,目光落在宫裙的褶皱上,可眼底眸色却翻涌不停。
思齐的名字,好久没有人提起过了。
当年一同在宫中长大的人,并不多,而且当年慈光寺老主持测算过,就是因为这个小字不好,文子恒才从小病弱,所以他早就改了名字!
裴玉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?
他最想说的,恐怕是事关文家!
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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