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教授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阴冷的风,老式怀表链子缠着三枚青铜铃铛叮当作响。
“1918年岭南大旱的祭祀文献里,”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按在航海图上,“这些倒悬的北斗纹样,和你们在画廊地下室拍到的完全一致。”
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李峰撞开门时,警徽在昏暗光线下闪过一道寒芒,那道从警徽边缘延伸到国徽的细微划痕,是他三年前卧底行动留下的印记。
“陈警官把搜查令作废了。”他喉结滚动着扯松领带,目光扫过吴悦攥着顾尘袖口的手指,“但我在证物系统里找到二十七个相似案件,全部发生在月相盈亏之日。”
四人站在废弃教堂的铸铁门前时,暮色正被乌云啃噬殆尽。
哥特式尖顶刺破翻滚的云层,彩色玻璃窗后晃动着烛火般幽绿的光点。
吴悦摸出手枪上膛的轻响惊飞了檐角的乌鸦,黑色羽毛打着旋落在李峰肩头。
“西南角地窖。”顾尘用紫外线笔照亮门廊石柱,那些看似天然裂纹的花岗岩上,浮现出用尸油绘制的六芒星,“三年前儿童失踪案的目击者说过,祭坛会移动。”
张教授的登山杖突然卡进地砖缝隙,撬起的石板下露出半截森白指骨。
当他用镊子夹起指骨上缠绕的铜丝时,老花镜片反射出诡异的蓝光:“和青铜铃铛里的指骨DNA匹配,但...”他喉咙里发出痰液翻滚的咕噜声,“根据骨龄测算,这截指骨的主人应该已经死了...七十年。”
教堂深处突然传来管风琴的嗡鸣,奏的竟是1912年《泰坦尼克号》沉没时乐队最后的安魂曲。
吴悦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透过残缺的玫瑰窗,她看见六个黑袍人抬着青铜棺椁穿过中殿,棺盖上用铁链捆着一尊缺失右手的圣母像。
顾尘的袖珍望远镜闪过冷光,当镜头对准棺椁缝隙渗出的黑色黏液时,他后颈突然泛起针刺般的痛感。
那些黏液在石板上蚀刻出的纹路,与三天前在画廊自燃的符咒如出一辙。
“是活体祭祀。”李峰的声音带着砂纸打磨金属的嘶哑,他摸出配枪的动作让吴悦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——毒贩的匕首也是这般擦过他的警徽。
此刻他食指按住扳机的力度,与当年扣住她手腕阻止她冲进火场的力度惊人相似。
张教授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如破旧风箱,登山杖尖端戳中祭坛下的暗格。
当泛着磷光的卷轴滚出来时,管风琴声戛然而止。
顾尘展开羊皮纸的瞬间,吴悦警服的第二颗纽扣迸出火星,烫得她踉跄着撞进顾尘怀里。
羊皮纸上用血绘制的阵法中央,赫然是吴悦的证件照。
照片边缘标注着生辰八字,墨迹新鲜得能蹭在指尖。
顾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他想起三天前吴悦在停尸房打翻的朱砂盒——当时有缕黑烟钻进了她的警号铭牌。
黑袍人的脚步声在回廊炸响,李峰拽着张教授躲进告解室时,腐朽的木门擦过他的旧伤疤。
吴悦的配枪抵住顾尘心口,这个持枪姿势的阴影恰好遮住她颈侧浮现的暗红纹路。
当第一滴雨砸碎彩窗玻璃时,他们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贴着耳膜划过。
顾尘的登山靴碾碎了地窖口的紫水晶,碎渣刺入掌心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。
吴悦战术手电的光圈里,成排的玻璃罐悬浮着婴儿胚胎,每个浸泡液里都沉着片深褐色的珊瑚碎片。
张教授的怀表突然逆时针疯转,李峰警裤口袋里的搜查令开始自燃,灰烬在空中凝成陈警官冷笑的脸。
“不对!”顾尘猛地扯住吴悦的武装带向后仰倒,她射出的子弹穿透虚影,将墙上的倒十字架轰成齑粉。
真正的黑袍人从天花板倒垂而下,银面具折射着吴悦惊愕的面容——那张本该属于1912年穿旗袍的少女的脸。
当顾尘的袖箭卡在弩槽的瞬间,吴悦的唇擦过他渗血的耳垂。
这个失误让袖箭偏斜三寸,钉穿了黑袍人背后的油画。
画中穿长衫的男人正在融化,露出藏在颜料层下的监控探头,红光闪烁的频率与青铜铃铛的震颤完美同步。
暴雨倾盆而下时,四人蜷缩在告解室的阴影里。
李峰的对讲机突然收到加密频段的电流声,经过张教授怀表的金属外壳反射,在潮湿的墙面上投射出摩斯密码的暗语——“你们在破坏平衡”。
顾尘用吴悦的唇膏在圣经扉页演算,鲜红的公式逐渐拼出教堂地下排水系统的三维图。
当他标出那个与画廊仓库重叠的坐标时,吴悦的警用手环突然开始倒计时,液晶屏泛起的红光里,隐约可见陈警官的瞳孔纹路。
黑袍人的银面具贴着门缝闪过时,张教授突然癫痫般抽搐起来。
他布满老年斑的右手在尘埃中画出繁复的星图,左手却死死按住怀表盖——内侧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少女研究员,与吴悦有着相同的发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