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角铜铃在夜风里轻晃,萧煜将竹篓里的血凌霄花拢了拢。
沈清歌背靠垂丝海棠树,指尖碾碎的花汁在罗帕上洇出暗红——那是能暂时改变瞳色的南诏药草。
"孙夫人礼佛的香案每日卯时三刻换新供。"萧煜突然开口,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他喉结滚动时牵动锁骨处的淤青,那是昨夜沈清歌用银针逼问火药下落时留下的。
沈清歌将药玉抵在唇边,冰凉的触感压住喉头酸涩。
她看着萧煜用缩骨功矮了半寸身形,鬓角染霜的药水在月光下泛着青灰。
当那截缠着银丝的发带飘落脚边,她终于伸手接住还带着余温的缎面。
八宝琉璃灯的光晕漫过月洞门,萧煜佝偻着背迈进时,竹篓边缘突然崩开道细缝。
藏在凌霄花瓣下的玄铁暗器露出寒芒,恰与佛堂窗棂投下的光斑重叠成北斗七星状。
"夫人要的并蒂莲。"萧煜哑着嗓子跪在青石阶前,袖中三棱刺贴着腕脉突突跳动。
两个梳双环髻的丫鬟接过竹篓,第三双手却径直探向他耳后——那是孙夫人陪嫁的哑仆,指节泛着常年试毒的紫黑。
沈清歌的银针在指间转出残影,她看见萧煜后颈渗出细汗。
当哑仆的指尖即将触到易容面具边缘,萧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喉间喷出的血雾竟凝成蜈蚣形状扑向琉璃灯罩。
趁众人愣神,他袖中暗镖已切断佛龛前的鎏金锁链。
供桌轰然倒塌时,十八尊檀木佛像的眼珠齐刷刷转向东南角——正是昨夜他们在漕帮货船发现火药的位置。
"拿下!"孙夫人裹着孔雀羽大氅从屏风后转出,发间金步摇缀着的却是淬毒银铃。
二十名护卫从描金梁柱旋身落地,靴底铁刺刮过地砖迸出蓝紫色火星。
萧煜旋身避开两柄弯刀,腰间软剑抖落时带起腥甜雾气。
三个护卫踉跄着撞上紫晶灯罩,扭曲的面容映出七窍流血的惨状。
沈清歌的指甲掐进掌心,她看着萧煜为护住怀中的密信匣,竟任由钢鞭抽裂肩胛。
"小的愿献宝赎罪!"萧煜突然伏地高呼,染血的指尖颤巍巍指向佛龛底座。
孙夫人颈间璎珞突然迸开,露出内层暗藏的玄铁钥匙。
当她的护甲即将触到机关锁眼,萧煜袖中突然射出三枚银针——针尾缀着的竟是沈清歌药玉上剐下的碎屑。
孙夫人踉跄后退撞翻青铜烛台,融化的蜡油里浮起血色梵文。
萧煜剑尖抵着她咽喉轻笑:"夫人在大昭寺供的长明灯,灯油里掺了暹罗蛇毒吧?"他靴底碾碎滚落的金箔纸,莲花水印遇血竟显出征粮路线图。
地砖轰隆陷落时,沈清歌的银针正钉住最后一名暗卫的百会穴。
她看着萧煜拎着密信匣跃出硝烟,玄色劲装裂口处隐约可见暗红纹身——那是影阁阁主特有的朱砂印,遇毒便会浮现。
夜风卷起满地残花,沈清歌转身时发梢扫过萧煜渗血的袖口。
她闻见熟悉的苦艾香混着新鲜血腥气,就像那日他在疫区抱着高烧的她杀出血路时的味道。
硝烟裹着碎瓦簌簌落在肩头时,沈清歌的银针还钉在暗卫痉挛的太阳穴上。
她看着萧煜踉跄着撞碎半扇雕花窗,玄色衣摆掠过残破的佛龛,怀里紧箍的密信匣边缘正渗出诡异的靛蓝色汁液。
"松手!"她劈手夺过木匣甩向廊柱,匣中羊皮卷遇风瞬间腾起青烟。
萧煜染血的袖口擦过她耳际,三枚银钉将燃烧的密信钉在太湖石上,火苗舔舐着"漕运"二字化作灰蝶。
沈清歌的手指陷进他后背裂开的衣料,掌心触到黏腻温热才惊觉钢鞭撕开的伤口已见骨。
萧煜闷哼着将下巴抵在她发顶,喉间血腥气混着苦艾香:"沈大夫这金疮药...咳...掺了砒霜?"
"再乱动就给你扎个封喉针。"她咬开随身药囊的系带,药粉洒在翻卷皮肉上腾起细碎泡沫。
月光漏过萧煜凌乱的发丝,在他苍白的面容投下蛛网似的阴影——易容药水未褪尽的鬓角还凝着霜色,倒真像突然苍老了十岁。
萧煜突然攥住她发颤的手腕,染血的指尖在掌心画了个歪斜的八卦:"昨夜在渡口...咳...不该瞒你与影卫接头。"他袖中滚落的玄铁令沾着血渍,正面"影"字被刮出三道狰狞刻痕——正是三日前他们为追查火药来源争执时,沈清歌用金簪划破的。
沈清歌的银针悬在他咽喉半寸,针尾红穗扫过锁骨处未愈的针孔:"今晨在药庐..."她声音突然哽住,想起自己故意将麻沸散换成黄连汤时,这人灌下整碗苦药还冲她挑眉笑。
碎瓷般的月光铺了满地,萧煜突然伸手勾住她腰间杏色丝绦。
染血的穗子缠上他腕间旧疤——那是去岁疫区暴动时替她挡刀的痕迹。"东南角第三尊佛像的莲花座..."他气息拂过她颈侧渗血的擦伤,"刻着沈院判的官印纹样。"
沈清歌猛然抬头,药玉磕在他胸前的玄铁护心镜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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