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生河的漩涡吞尽最后一块残碑时,凌渊的龙尾卷着言兮跌进暗流。腥咸的水涌入口鼻,他尝到血锈味里混着熟悉的佛香——寒霖消散前埋在河眼的霜魄,此刻竟凝成千万根银丝缠住两人脚踝,将他们拽向深渊处的古城废墟。
"这疯子......"凌渊獠牙咬断银丝,逆鳞灰凝成刀刃劈开水幕,"死了还要设阵困人!"刀刃触及的却不是水,而是粘稠如墨的雾。雾中浮出座倾颓的城楼,匾额上"不夜天"三字被血垢糊得面目全非。
言兮的银铃突然炸响。她赤足踏碎水底青砖,巫蛊丝缠住城楼飞檐:"是师兄的诛心阵......"金瞳映出檐角铜铃上的霜纹,"当年他镇杀魔尊沧溟时......"
"错了。"雾中传来稚童嬉笑,穿红肚兜的娃娃坐在城垛上晃腿,腕间银锁刻着叶氏家纹,"这是寒霖哥哥给我造的游乐园呀!"他指尖轻点,黑雾凝成万千鬼影扑向凌渊,"陪阿昭玩捉迷藏好不好?"
凌渊的龙尾扫碎鬼影,逆鳞灰却沾上腥臭的尸油:"叶昭的转世?"他竖瞳暴缩,认出娃娃颈间挂着的半截史笔,"不对!这是......"
"是沧溟的怨婴!"言兮的白发绞住娃娃脚踝,巫蛊啃噬银锁时迸出火星,"师兄当年剖魔胎镇河眼,竟被叶家人炼成了阵灵!"黑莲焰灼向娃娃眉心,却被他吐出的佛光弹开。
娃娃咯咯笑着炸成血雾,又在城楼另一角重凝:"阿昭最会讲故事啦!"他拍手唤出十二面水镜,每面都映着寒霖剜心刻阵的画面,"寒霖哥哥挖自己心脏时,血把月亮都染红了呢......"
凌渊的逆鳞灰突然凝成血伞。他揽住言兮的腰撞破水镜,獠牙咬碎的镜片却化作利刃:"装神弄鬼!"鎏金血溅在伞面,绘出三百年前沧溟攻城时的惨象——寒霖的白衣浸成血色,手中霜剑挑着的竟是言兮前世残躯。
"看啊!"怨婴的声音忽远忽近,"诛心阵诛的从来不是敌人......"黑雾中浮出个戴青铜面具的守将,手中长枪挑着串滴血的头颅,"是他自己的痴念!"
言兮的巫蛊丝突然绷直。她认出守将铠甲心口的霜纹:"北境狼骑统领楚骁?"金瞳映出面具裂缝里溃烂的皮肉,"师兄说你战死沙场......"
"是活着被炼成了阵傀!"楚骁的枪尖刺破黑雾,露出身后万千行尸走肉。他们额间都嵌着佛门舍利,步伐踏出诵经般的轰鸣,"寒霖小儿抽我军魂镇河眼时,可没提要受这永世不得超生的罪!"
凌渊的逆鳞灰凝成战戟劈向楚骁:"老子管你超不超生!"戟锋触及青铜面具的刹那,城内突然响起熟悉的琴声。断弦裂帛之音中,柳七弦抱着焦尾琴立在城楼,琴尾"断弦"二字正渗着黑血。
"楚将军且慢。"柳七弦拨动仅剩的一根琴弦,音波震碎凌渊的战戟,"故人重逢,该先喝杯往生酒......"他广袖翻出青玉盏,酒液里浮着寒霖的霜发,"再算旧账。"
言兮的银铃缠住酒盏,巫蛊噬尽霜发:"柳大家也要做说客?"黑莲焰自瞳孔燃起,"师兄允了你什么好处?这把琴......"她指尖抚过焦尾处新刻的往生契,"还是你的命?"
楚骁的长枪突然调转方向。枪尖穿透柳七弦的胸膛,带出团跳动的佛光:"本将最恨你们这些酸儒!"他扯下面具,腐烂的半张脸爬满银丝,"当年若不是寒霖拿你的琴音惑我军心......"
"楚将军错了。"柳七弦咳着血沫轻笑,断弦缠住枪身,"惑你的是沧溟的魔笛......"琴声忽然凄厉如鬼泣,"而寒霖,不过是把我们都炼成了阵眼!"
怨婴的嬉笑从地底传来。整座城池突然翻转,露出倒悬的炼狱景象——寒霖的霜袍浸在血池中,手中银丝正缝补着破碎的佛心。每缝一针,便有行尸发出惨叫,楚骁的铠甲应声剥落,露出心口跳动的舍利。
"诛心阵要成了!"柳七弦突然暴起,断弦琴砸向言兮,"快毁了他缝心的银针!"
凌渊的龙尾卷起罡风,逆鳞灰凝成熔炉罩住血池:"老子看谁敢动!"獠牙咬碎的却是自己的旧伤疤——三百年前他醉酒打翻的烛台,竟在此刻引燃整座炼狱。寒霖的幻影在火中回首,被灼穿的霜眸映出言兮破碎的婚书。
"师兄......"言兮的巫蛊丝突然软化,轻轻缠住火中银针,"你缝的不是佛心......"金瞳淌出血泪,"是我们的孽债......"
楚骁的嘶吼与柳七弦的琴声同时炸响。怨婴化作黑云压城,千万道雷霆劈向血池。凌渊的逆鳞灰在雷火中凝成喜轿,轿帘掀开时,三百世的记忆如潮水倒灌——
"要死一起死!"他拽过言兮跌入火海,鎏金血混着巫蛊浇在寒霖的幻影上,"棺材板!你的局......"烈焰吞没最后一声龙吟,"老子破了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