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瑾怡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,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。
夜风掀起萧鸣披在她肩上的外袍,带着他身上惯有的沉水香,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——那是方才巷战里溅上的,此刻倒成了某种隐秘的支撑。
她贴着墙根拐过第三个街角时,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刺痛。
这是鉴骨术发动的征兆,像有根细针在血脉里轻轻挑动。
苏瑾怡脚步微顿,指尖无意识地抠住腰间的骨锥,那枚验尸时用的青铜锥此刻正发烫,顺着掌心的纹路往心脏窜。
"冷无痕..."她低喃出声,喉间发紧。
三天前在义庄验那具被虎爪撕烂的尸体时,她曾在死者肋骨间闻到过类似的气味,不是血腥,是某种混合了沉木与铁锈的腥甜,像被封在棺木里二十年的旧血。
此刻这气味正从东南方涌来,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檀香——皇宫的方向。
她猛地抬头,看见半空中飘着几点暗红,像是被揉碎的血珠悬在夜色里。
这是鉴骨术特有的"气影",只有她能看见。
暗红的轨迹正朝着皇宫的角楼汇聚,而在最中央,有团漆黑如墨的影子,正以极快的速度移动。
"他要去皇宫。"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,"控制皇帝,或者...启动什么。"她想起今早陈尚书私下塞给她的密报,说冷无痕在民间散播的谣言里,总提到"皇陵里的疫鬼"。
如果冷无痕现在去皇宫,很可能是要借皇陵的名义,彻底坐实"疫鬼降灾"的说法,到那时满朝文武再无人敢查黑莲教。
她转身往陈尚书府跑,靴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。
经过卖馄饨的老摊时,灶火映得她脸色发白,老摊主刚要喊"姑娘吃碗热乎的",却见她腰间的骨锥在火光下泛着冷光,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陈尚书府的角门虚掩着,门环上系着半枚褪色的红绸——这是苏瑾怡前日与他约好的暗号。
她推门进去时,陈尚书正站在廊下,手里的茶盏还冒着热气,显然一直在等。
"苏姑娘。"陈尚书的胡须随着急促的呼吸颤动,"李侍卫的伤...萧二皇子可还安好?"
"阿李重伤,萧鸣带他去皇宫找太医了。"苏瑾怡扯下外袍搭在臂弯,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,"现在有更要紧的事:冷无痕要去皇宫,他想借皇陵的由头彻底控制局面。"
陈尚书的茶盏"当啷"掉在地上,瓷片溅到苏瑾怡脚边。
他伸手扶住廊柱,指节发白:"老夫昨日收到线报,说黑莲教在宫墙下埋了...埋了带疫毒的尸粉。
难道他们要..."
"启动瘟疫。"苏瑾怡接口,"我在义庄验过三具尸体,骨缝里都有朱砂混着尸粉的痕迹,那是黑莲教特有的'引疫术'。
如果他们在皇宫散播,不出三日,疫情就会从内宫蔓延到整个京城。"
陈尚书突然转身冲进书房,书案上的竹简被他撞得哗啦落地。
他从最里层的檀木匣里抽出一卷地图,展开时手都在抖:"这是十年前我监修宫墙时画的密图,标着所有暗门和排水道。"他又喊来随从:"去前院叫张全、赵四,让他们带短刀和迷香,随苏姑娘进宫。"
苏瑾怡接过地图,指尖触到陈尚书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批奏本磨出来的。"陈大人..."她声音发哽。
"莫说这些。"陈尚书将地图塞进她怀里,"当年你师父救过我女儿的命,今日我这条老命,也该还给你们苏家。"他突然压低声音:"记住,东六宫的储冰室有地道通往后苑,若遇到危险..."
"苏姑娘!"院外传来随从的低语,"张全他们到了。"
苏瑾怡最后看了眼陈尚书,他鬓角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,像落了层霜。
她转身跑出院门,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——陈尚书大概又碰翻了茶盏。
另一边,萧鸣背着李侍卫冲进皇宫侧门时,守夜的小太监正趴在案上打盹。
李侍卫的血滴在金砖上,晕开暗红的花,小太监被惊醒,看见玄铁剑上的血光,当场跪了下去:"二...二皇子!"
"传太医院王院正来偏殿。"萧鸣的声音像浸在冰里,"另外,去找孙秀才,就说我在御花园的梧桐树下等他。"
李侍卫被放在偏殿的软榻上时,已经疼得昏了过去。
萧鸣解下他后背的衣襟,伤口还在渗血,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泛青——虎爪上有毒。
他握紧李侍卫的手腕,脉息弱得像游丝。
"殿下。"王院正提着药箱撞开门,"老臣来了!"
萧鸣没说话,转身走出偏殿。
御花园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他在树下站了盏茶的功夫,便看见孙秀才提着灯笼过来,青衫下摆沾着草屑,显然是从家里急赶过来的。
"二皇子。"孙秀才行了个礼,"可是黑莲教的事?"
"冷无痕今夜要在皇宫发动瘟疫。"萧鸣摸出腰间的玉佩,那是皇帝赐的,"我需要你联络太学生和言官,等会在朝房外闹事,就说'皇陵有冤魂,要清君侧'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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