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銮殿的蟠龙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苏瑾怡的朝靴碾过汉白玉台阶时,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。
她怀里的檀木匣压得胸口发疼,匣中装着冷无痕的骸骨、沈知县劫狱的假信,还有那封盖着萧鸣私印的前朝密信——昨夜她在西市药铺守了半宿,用银簪挑开骸骨的指缝,终于在碎骨里筛出半片带毒的金箔,与疫区死者体内的毒素完全吻合。
"升朝——"
殿角的铜鹤鸣叫声里,苏瑾怡跪伏在丹墀前,抬头时看见皇帝端坐在九龙椅上,目光像淬了冰的剑。
"启禀陛下,臣有要事奏报。"她声音稳得像是刻在碑上的字,"沈知县勾结前朝余孽,借黑莲教之手在疫区投毒,又伪造证据欲陷臣于逆党之罪。"
阶下突然传来冷笑。
沈知县穿着簇新的绯色官服,腰间玉牌撞出脆响:"苏仵作好大的胆子!
昨日义庄逆党作乱,你与那持剑的刺客一同消失,今日倒来攀咬本官?"他甩动广袖,指向苏瑾怡怀中的檀木匣,"臣怀疑,这匣中藏的正是你通敌的罪证!"
赵御史紧跟着出列,袖中摸出一卷泛黄的纸卷:"臣这里有证人供词,称苏仵作曾私会黑莲教左使,还收过带暗纹的银钱——"他抖开纸卷的动作太急,边角在青砖上擦出一道灰痕,"这暗纹,与前朝余孽的信物如出一辙!"
苏瑾怡望着那纸卷上歪歪扭扭的指印,喉间泛起腥甜。
她认得这是大牢里老瘸子的手印——昨日黎明前她去牢里查证,老瘸子正被人用烙铁烫掌心,床脚还滴着未干的血。
"赵大人的证人,可还活着?"她突然开口,"昨夜子时三刻,大牢走水,烧死了三个犯人——其中一个,是不是给您写供词的那位?"
赵御史的脸瞬间煞白,纸卷在手中簌簌发抖。
丹墀下传来骚动。
孙秀才甩动青衫挤到前面,手里举着半块染血的碎陶:"草民昨日在义庄后巷捡到这个!"他将陶片递给旁边的宦官呈给皇帝,"这是沈知县府里的茶盏,底部刻着'沈府'二字。
昨夜草民亲眼见沈大人的随从往冷无痕尸身里塞假信,这陶片正是他慌乱中打碎的!"
陈尚书抚着胡须上前,朝皇帝拱手:"臣查过疫区药铺的账册,沈知县三个月前以赈灾为名,从太医院调走了三箱鹤顶红。
而冷仵作的验尸记录里,死者体内的毒素,正是鹤顶红与西域蛇毒的混合。"他瞥向沈知县,目光像刀,"敢问沈大人,赈灾用的毒药,是要赈谁的灾?"
沈知县的额角沁出冷汗,手指掐进朝服的锦缎里:"你...你们串通一气!"他踉跄后退,撞翻了旁边的青铜仙鹤,"陛下明鉴,苏瑾怡与刺客私通,那刺客分明是..."
"是二皇子。"
殿中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。
苏瑾怡掀开檀木匣,取出那封密信,"这是昨夜在义庄找到的,盖着萧鸣的私印。"她望着皇帝骤缩的瞳孔,喉结动了动,"但萧鸣烧了所有密信,只留这封给臣——他说,要臣在金殿上,替他证清白。"
她将密信呈给宦官,又捧出冷无痕的骸骨:"冷仵作死前提到,毒源在沈知县的私宅地窖。
臣昨夜命人开了地窖,除了未用完的毒药,还有二十箱前朝的玄铁铠甲。"她指尖抚过骸骨的指骨,"冷仵作是被毒针封喉而死,针上的毒,与沈大人书房里的'一步倒'完全一致。"
皇帝的朱笔在龙案上顿了顿,目光扫过沈知县煞白的脸,又落在那半片金箔上。"传大理寺、刑部、都察院三司会审。"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,"沈卿,你可有什么要说的?"
沈知县突然跪下来,额头撞在青砖上:"陛下!臣是被黑莲教胁迫的!他们说要杀臣全家,臣...臣也是不得已啊!"他扯着朝服前襟,露出胸口狰狞的刀疤,"这是上个月他们刺的!
臣本想找机会自首,可苏瑾怡突然查案,臣怕她查到真相,才...才让人伪造证据..."
赵御史"扑通"一声跟着跪下,鼻涕眼泪糊了满脸:"臣都是听沈大人的!他说苏仵作要翻案,让臣找几个犯人写假供词...臣、臣知错了!"
殿外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斜射进来,在苏瑾怡脚边铺了片金斑。
她望着两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官员瘫在地上,忽然想起昨夜老周说的话:"沈知县的夫人每月初一都去普济寺,前儿个小沙弥看见她往香灰里塞了块玉牌——和黑莲教的信物一个样。"
"将沈廷、赵勉押入天牢。"皇帝挥了挥手,目光转向苏瑾怡,"苏卿查案有功,朕封你为正五品典狱司提举,专管天下刑狱验尸之事。"他顿了顿,"至于萧鸣..."
苏瑾怡心头一紧,攥住袖中骨哨的手沁出冷汗。
"朕信他。"皇帝的声音突然软了些,"当年庆州城破,他为救你挡刀的事,朕听说过。"他指了指案头的密信,"这信里写着'愿以项上人头保永宁太平',倒像是他的脾气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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