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空的寂静被青铜犁碑的哀鸣撕裂。李昭阳握着麦穗权杖的手背青筋暴起,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在碑体扭曲的辉光上,竟化作黑色的蝼蚁状颗粒,沿着碑文裂缝钻向内部。那些原本流淌着甘霖的纹路此刻渗出暗褐色的浆液,粘稠如陈年麦浆,却泛着黑洞般的吞噬光泽——那是被囚禁在犁碑深处的暗物质,正顺着预言的裂缝挣出枷锁。
"捂住耳朵!"柳寒霜的警告混着量子乱流的尖啸传来。李昭阳本能地侧头,瞥见她撕裂量子战袍的瞬间:淡紫色的战衣碎片如暮春落英,肋间苍白的皮肤上,《天工策》的活字纹正像活物般蠕动。那些本该记载农术的文字突然渗出叶绿素般的荧光,"耒"字化作锯齿状藤蔓,"耧"字裂变为三棱刺钩,在她锁骨下方交织成光合镣铐,链身缠绕着刚诞生的叛乱星系残骸,像农夫捆绑桀骜的耕牛。
权杖尖端刺入暗物质麦浆的刹那,李昭阳听见自己腕骨发出的闷响。三百颗脉冲麦种如机枪子弹迸发,每颗种皮上都映出武则天克隆体的瞳孔——那是初代神农氏基因与女帝权谋的畸形混血。麦种在太空中划出血红色轨迹,其中一颗擦过他肩甲,竟将纳米合金烧出蜂窝状孔洞,焦糊味里混着陈年史书的霉斑气息。
"昭阳!看背后!"崔文鸢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。李昭阳转身时,瞳孔里映出令他心脏骤停的景象:无数个崔文鸢的残影从脉冲麦种中渗出,如同被撕裂的时空碎片。她们统一穿着二十年前的深蓝工装,手持的却不是往日的计算尺,而是由星舰残骸扭曲成的熵能连枷——链条每一节都是断裂的量子锚,末端锤头嵌着半块烧熔的"长安号"舷窗玻璃,映出她此刻染血的脸。
连枷撕裂虚空的声响像老槐树断裂。三颗正在孕育的农业行星被拦腰斩断,切口处喷涌的不是岩浆,而是泛着碧光的《茶经》活字流。李昭阳认出那是贞观年间刻本的字样,"茶"字化作新芽在真空中疯长,"煮"字裂变为沸腾的水珠,却在接触宇宙射线的瞬间冻结成冰晶,如同悬浮的微型瀑布。
阿史那摩的编钟自鸣时,声波在星区间织成金色蛛网。这位突厥后裔的银发无风自动,腰间祖传的狼首弯刀突然出鞘三寸,刀身映出他紧蹙的眉峰。编钟的青铜共鸣体震出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,在熵能连枷即将击中柳寒霜的刹那,凝成七十二柄突厥弯刀矩阵,刀光如银河倒悬,劈向正在增殖的脉冲麦种。
刀光斩碎麦种的瞬间,李昭阳听见冰川崩塌般的轰鸣。种壳爆裂处溢出的不是胚乳,而是堆积如山的陌刀零件——锈蚀的刀身刻着"武德三年"的字样,刀柄缠着未褪色的红缨,分明是千年前未启用的战争储备。这些本该埋在史书里的杀戮工具,此刻却在暗物质催化下批量成型,刀刃上凝结的露珠竟是液态的权欲,在太空中折射出武则天登基时的鎏金殿瓦。
柳寒霜的光合镣铐突然发出高频震颤。她咬碎口中的血珠,任由红色汁液顺着下颚滴落,在胸前的活字纹上绽开如腊梅。镣铐突然量子跃迁,链身穿过三颗叛乱恒星的引力阱,锁住了正在星团深处孵化的恒星农具库——那是由十二颗死星残骸焊接成的机械巨卵,外壳布满农耕图腾与战争符文的杂交纹路,缝隙间渗出的不是机油,而是混着铁锈的麦穗香。
"昭阳!用权杖勾住黑洞视界!"柳寒霜的嘶吼让李昭阳回神。他这才发现权杖末端的麦穗已全部倒垂,像濒死的作物。当他将杖尖刺入农具库裂缝的瞬间,二十四维犁痕如闪电迸发,在虚空中划出金色垄沟。犁尖勾出的物体裹着漆黑的时空薄膜,那是初代神农氏封存在黑洞边缘的基因原种,冰层下隐约可见远古谷物的雏形,根须却缠绕着星图般的神经突触。
原种遇光的刹那,李昭阳看见柳寒霜瞳孔里的自己——浑身浴血却死死攥着权杖,像握着火种的普罗米修斯。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中,《汜胜之书》的字迹如萤火虫升空,最终显影的预言却让他喉间发苦:"用恒星内核烘焙的麦种可弑神"。话音未落,农具库的铁门轰然洞开,门内不是期待的农耕圣器,而是排列成环形的十二座祭坛,每座祭坛上都插着正在生长的熵能麦穗,穗尖滴落的不是麦粒,而是带着体温的人血。
崔文鸢的残影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。这次她的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本烧焦的《齐民要术》,连枷上的星舰残骸映出二十年前的自己——那时他们还在长安城郊的试验田,她蹲在田埂上用计算尺丈量麦穗,发梢沾着草屑,眼里盛着比星光更明亮的希望。此刻残影伸手触碰他的脸,指尖却穿过皮肤,在虚空中留下一串正在腐坏的稻花。
"他们在拿过去的我们当种子..."她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古籍,"那些脉冲麦种里藏着每个选择的分支,每颗都是没能成为农夫的我们..."话未说完,熵能连枷突然转向,朝他咽喉扫来。李昭阳本能地挥杖格挡,权杖与连枷相撞的瞬间,爆发出的不是能量流,而是无数声重叠的叹息——有她初入实验室的雀跃,有他第一次犁地时的喘息,有阿史那摩在篝火旁弹奏胡琴的低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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