稻芒下的隐匿
秋当风如汹涌的波涛般席卷过稻田时,原本金黄的稻穗已褪去大半的颜色,变得稀疏而黯淡。那些低垂的谷穗,仿佛是被折断了脊梁的病骨,无力地垂落在泥泞之中。
七七静静地蹲在草垛后面,她那纤细的手指间,还渗着未干透的泥浆。那件新补的粗布衫,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。
就在那天清晨,七七隐约听见村口的碾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,而且整整响了三圈。这声音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清晰,而七七知道,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暗号——粮车又来了。。
收粮车队碾过石桥时,骡马喷出的白气惊飞了满树寒鸦。七七蜷在秫秸垛深处,能听见怀里小弟断续的鼻息。去年这时,娘还踮着脚往麻袋里塞秕谷,今年那口褪漆的米缸,早被嫂子用碎瓦片盖得严严实实。山墙根下,二狗子家的黄狗正往灶膛里拱,黝黑的脊背拱出个半圆形的泥窝。
"“老张头家的壮劳力都跑光喽!”收粮员的吆喝声在暮霭中远远地传开,仿佛整个村子都能听见。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,带着一丝嘲讽和惋惜。
伴随着这声吆喝,金属秤砣碰撞的脆响也在空气中传开,清脆而响亮,仿佛在向人们宣告着某种重要的事情。这声音惊动了檐下的马蜂窝,马蜂们被惊扰后,开始嗡嗡地躁动起来。
七七站在院子里,她听见娘在柴扉后倒吸了一口凉气。那扇门板早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,昨夜的风雨又在上面劈下了两道裂纹,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。
七七紧紧地攥着怀里的陶罐,那是家里最后的一点粮食了。陶罐里还剩下三勺糙米,这是娘从药引子里扣下来的,为的就是能让一家人再撑过几天。下来的。
当暮色如轻纱般缓缓漫过青石板时,村口那棵古老的皂角树,仿佛被时间遗忘,只剩下孤零零的枯枝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七七站在树下,凝视着远方,目光随着那辆收粮车渐渐远去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,如同一层金色的纱幕,然而,这最后的一缕斜阳,却在收粮车的车轮下被无情地碾碎,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之中。那辆破旧的车子,载着满满的粮食,缓缓地驶向远方,渐行渐远,直至消失在七七的视线尽头。
七七默默地摸了摸指缝里的碎稻芒,那些细小而尖锐的刺,让她的指尖微微刺痛。这些碎稻芒,就像娘藏在旧棉絮里的针脚,虽然细密,但却无法填补这个窟窿百出的秋天。无论怎么缝补,这个秋天总是让人感到寒冷和无助。
七七被母亲紧紧地按着头,她拼命地挣扎着,终于,母亲的手稍微松了一下,七七趁机猛地抬起了头。
然而,就在这一瞬间,她的目光与收公粮的人交汇在了一起。那是一个身材高大、面色严肃的男人,他正站在不远处,冷冷地看着七七。
七七的心中猛地一紧,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反应。但是,在恐惧和绝望的驱使下,她索性一咬牙,站起身来,径直朝那个男人跑了过去。
“叔叔,别收了!俺们都不够吃了!”七七的声音带着哭腔,她的小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角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。
两突然,一个头戴大盖帽、身穿制服的人走了过来。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小朋友,然后高声喊道:“小朋友们,你们家的大人呢?快让他们出来!”
小朋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有些不知所措。其中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怯怯地回答道:“叔叔,我们的爸爸妈妈不在家。”
“不在家?那他们去哪儿了?”大盖帽的语气有些严厉。
“他们去田里干活了,还没回来呢。”另一个小朋友赶紧解释道。
大盖帽听了,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,说:“哦,原来是这样。那你们告诉他们,该交公粮了,晚几天交也可以。”
小朋友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然后目送着大盖帽渐行渐远。
七七《谷仓里的低语》
夜色如潮水漫过山坳,老樟树硕大的树冠滴落着凉薄的露水。七七攥着半截霉味的窝头,指节在布袋上勒出青筋。娘的旧搪瓷碗还搁在灶台上,里头凝着半勺干涸的红糖水,那是她临走前央求二狗叔从药铺账上赊来的——说是去年交粮时冻伤了脚,最近夜里疼得枕不着席。
"小七儿,藏严实喽。"娘用竹篾筐扣住她的头,腐朽的稻草气息混着谷壳的毛絮钻进鼻腔。她听见收粮员的长筒靴踩过石板路,铜铃铛晃得叮当作响,像把陈年的算盘珠子。谁家的麻雀突然扑棱起来,带起一片细碎的扑棱声。
那罐糙米藏在墙缝里时,娘反复摩挲过罐身的纹路。七七记得娘说:"再紧,也得交一斗。"话音里混着炒蚕豆的焦香,那是她拿最后两个鸡蛋换来的年味。她问过娘许多次:"为啥要交?咱连麸子都喝不上了。"
娘蹲在水缸边搓衣,浮萍般散落的白发遮住半张脸:"你看那青石板上,收粮车辙有多深——再浅,马蹄子就陷进去咯。"她把 Ovaltine 罐子塞回瓦缝时,指腹擦过一只褪色的红绸蝴蝶结——那是前年镇上粮站发的"完粮先锋户"奖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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