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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央宫前殿的铜漏滴答至丙夜,刘妧捏着算缗令竹简的指尖泛白。案头堆着各郡国送来的商税簿册,墨字在牛油灯光下洇成模糊的黑团——右扶风报称"商贾无盈资",而她上月在陈仓道亲眼见过载满蜀锦的车队,车辙压碎的五铢钱上还沾着新锈。

"阿姊看这些账册,可比看《列女传》费眼。"刘彻掷下青铜算筹,十二枚算筹在漆案上摆出歪扭的北斗形,"太初历改了,算缗令却行得磕磕绊绊。桑弘羊说,关中豪商藏钱于地窖,比匈奴藏兵于漠北还隐秘。"

刘妧拨正一枚滑落的算筹:"去年漠北之战,陛下赐霍去病黄金二十万斤,如今少府金库里的方孔钱,连马蹄金的零头都凑不出。前日路过东市,见卖炊饼的王婆用榆荚钱缴税,那钱薄得能透光。"她抽出一卷帛书,上面用朱笔圈着《管子·轻重甲》片段,"管子说'重关市之赋,则万民不安其居',可如今是豪商不安其居,尽把担子压在小商身上。"

刘彻突然起身,袍角带翻了烛台。铜灯砸在地上,火焰却被他用袖口按灭:"朕前日梦到卫将军(卫青)在漠北饮马,马槽里盛的不是水,是商人藏起来的铜钱。明日你随陈咸去西市,就用这双眼睛,替朕看看算缗令是被蛀虫咬烂了,还是压根没缝进豪商的骨头里。"

龙首渠的渠水刚漫过新翻的麦田,刘妧的轺车已碾过章城门的石板路。车帘掀开三寸,她看见道旁卖浆的老汉正用破瓢刮着陶瓮底——那是昨夜冻住的残浆,算缗令施行后,连卖浆者都要申报家资,老汉的羊皮账本早被市吏撕得只剩三页。

"公主,西市卯时开市。"驾车的羽林卫阿瞒轻叩车栏,他腰间挂着的不是佩刀,而是串着十二枚算缗钱的革带,每枚钱上都刻着"匿税者没入"的篆文。车驾拐进延寿里时,忽有个梳着总角的孩童追上来,举着块烤饼喊"贵人赏钱",饼皮裂口里漏出的不是麦麸,而是掺了苜蓿的粗粝草屑。

西市署的朱漆门扉半开,市令陈咸正蹲在门槛上补鞋。这位年逾六旬的老吏穿着洗褪了色的皂衣,第二颗铜扣早不知去向,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中衣,衣领上别着枚骨质算筹,那是景帝朝颁发的"治税有功"信物。

"公主请看。"陈咸领着刘妧走进署内,三十六只青铜钱罐在廊下排成两列,罐口结着薄霜,唯有第五只罐口沾着新鲜铜锈,"这是卖草鞋的王二今早缴的税,他说昨夜编鞋到子时,凑足了三十枚五铢钱。"他掀起罐底,露出垫着的草纸,上面用炭笔写着"小商四十三户,申报资产皆不足万钱"。

刘妧用指尖抹开罐口的霜,凉意直透掌心:"那钱万贯的税罐呢?"

"在这儿。"陈咸推开西厢房,一只鎏金绘彩的钱罐孤零零立在角落,罐身刻着"通商惠工"四字,却落满灰尘。刘妧掂了掂,罐子里只有五枚铜钱,碰撞时发出空洞的回响,罐底刻着极小的"无市籍"三字,却被人用朱砂涂改成"良民"。

窗外突然传来争吵声。刘妧掀起竹帘,见个跛足老汉被市吏推搡着,怀里的草鞋撒了一地:"俺缴的是足秤五铢!你们用八铢的砝码算税,这是明抢!"陈咸的脸色顿时灰败,他从袖中摸出个鹿皮袋,倒出几枚砝码,其中一枚底部刻着"市平一两",放在掌心却轻得像枚榆荚钱。

"这是...钱万贯送的'节礼'。"老吏的声音发抖,"他说用这砝码核税,十钱能当百钱。去年冬天,他给每个市吏送了件狐裘,俺穿着那皮袄回家,夜里梦见自家老屋着了火,满屋子都是铜钱烧化的味道..."

刘妧接过砝码,在阳光下细看。砝码边缘有极细的纹路,像是用针尖刻的算筹符号。阿瞒突然凑过来,他耳中塞着用羊骨雕的"听声器",能捕捉到细微的金属异响:"公主,这纹路和灞桥货栈的封泥印一样,都是钱家的暗记。"

正说着,市署外传来喧闹。卖草鞋的王二背着算盘闯进来,草鞋上沾着晨霜,每走一步就在青砖上留下个白印:"俺要告状!钱万贯的商船从南海回来,船上装的不是珍珠,是给匈奴的铁器!"他掀开算盘底盖,掉出几片染着铁锈的蜀锦碎片,"昨儿俺给太学送草履,看见钱家的驼队往城北走,骆驼蹄子上沾的不是长安土,是朔方的黄沙!"

刘妧蹲下身,拾起一片蜀锦。锦面上织着茱萸纹,却在花纹间隙藏着细如发丝的算筹图——那是《九章算术》里的体积计算公式,用来计算铁器重量再合适不过。陈咸忽然一拍脑门:"难怪!钱万贯去年捐了三百匹锦缎给少府,说是'助朝廷制冬衣',如今看来,怕是用官锦换了匈奴的战马!"

未时三刻,西市的鎏金幌子在寒风中噼啪作响。钱万贯的商行门口停着两辆辎车,车帘紧闭,却有骆驼的嘶鸣声从里面传出。刘妧带着阿瞒径直闯入,正见钱万贯用波斯藏红花洗手,铜盆里的水染得通红,像极了算缗令上的朱砂批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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