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江奔宇三人扛着鱼回到何叔家时,日头已斜斜切过青瓦,把门前那棵老树的影子拉长了一些。来看病的村民围坐在堂屋前的竹凳上,瞥见两人肩头晃动的银鳞光斑,纷纷探头张望——两人抬着一条足有一米五长的大鲛鱼被粗麻绳贯了鳃,鱼尾巴还在偶尔拍打,溅出细碎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。
一人背着一条二十多斤的小一点鱼,走在身后
何叔正坐在门前给人看病。他抬头看见三人,也不由笑道:“哟,今儿个收成不错?”
江奔宇笑着应了声,肩膀一沉,把大鱼抬到后厨的空地上,就把鱼卸在地上。覃龙也顺手擦了把额角的汗,鱼腥味混着海盐味在后院里漫开,惹得蹲在墙角的黄狗晃着尾巴凑了过来。
三人往厨房中走去,木架上的砧板还带着昨夜切野菜的淡淡草香。菜刀从墙上的竹架套里抽出来时,刃口在余晖中闪过冷光。
江奔宇负责刮鳞,菜刀在鱼身上游走,银白的鳞片簌簌落在铺好的芭蕉叶上,脱落的鱼鳞亮片,反射着太阳光,闪闪发光。
鱼鳞处理干净后,覃龙便熟练地把菜刀在磨刀石上蹭了两下,便开膛破肚,指尖避开鱼胆,把内脏整整齐齐码进陶盆,随后便对着大鱼砍断鱼头,随后“唰”地劈开鱼脊骨,鱼肉裂开时露出雪白的肌理,鱼身破两边,起鱼脊椎骨,再起鱼排骨,最后肢解成一个鱼头,两片大鱼肉,一条脊椎长骨,两片鱼排骨。
何虎蹲在旁边,专门挑拣鱼肠和那些鱼脂肪,剩下的那些鱼内脏就扔给那只黄狗吃,随后把肉油放起来,又用细长的竹筷把鱼肠破开,清理干净鱼肠,然后泡在清水里翻搅,时不时哼两句不成调的渔歌。
“慢些!慢些!”何婶端着木盆从灶间出来,盆里泡着刚摘的野葱,水珠顺着她袖口滴在青布围裙上,“这么大的鱼,哪儿吃得完?留些晒干才是正经——晒干的鱼干,熬粥时撕两丝,鲜得能让人多喝两碗粥。”她走到竹筛前,伸手捏了捏鱼腹,“瞧瞧这鱼膘,肥厚得很,晒干了能煨汤和煮粥,给大伙补补身子。”
江奔宇直起腰,捶了捶发酸的腰背:“听何婶的!大的切条晒干,改刀切片,晾在屋檐下的竹架上就行。龙哥,今晚就吃那条小的,炖着吃,红烧怕何叔何婶吃不了。炖着又软又烂更入味”。
何虎突然眼睛一亮,盯着陶盆里的鱼肠直搓手:“老大,我要这鱼肠炒蛋,或者干笋焖鱼肠也行!以前吃过干笋焖的鱼肠,我到现在还惦记着。”
众人正忙着,身后忽然响起竹烟袋敲击石板的声音。
何叔不知何时背着手走了过来,烟袋锅子冒着淡青色的烟,在微风中吹成细缕:“阿龙,弄这两条鱼没犯规矩吧?”他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关切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烟袋上的铜饰——这渔村祖祖辈辈靠海吃海,下网捕鱼的位置、地界,都有不成文的讲究。
覃龙赶紧擦了擦手,语气里带着敬重:“何叔您放心,今儿个下海时,七公太和十一叔就在礁石上盯着呢,我们只在老湾子的礁石区水里摸,没越界半步。”
何叔点点头,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,烟灰簌簌落在石板缝里: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他刚转身要走,突然又回头说道,“对了,镇上来了一批逃荒队,都是可怜的人,不过各村,各村委大队的适龄青年男女也都会去镇上,都去镇碰运气了。”
“哎哟!何叔!”何虎手里的竹筷“当啷”掉进陶盆,溅起水花,“这么大的事您咋现在才说?”他噌地站起来,裤腿上还沾着鱼血,“那联欢晚会啥时候开始?来得及收拾吗?”
何叔笑骂着戳了戳他额头:“你小子,有好事就喊‘何叔’,没好事就喊‘爷’,倒是分得清楚!”他眼角的笑纹更深了,“放心,除了阿龙,你和小江的名字我都帮着报了。今晚6时开始,现在开始做吃,等吃饱喝足都还来得及。一会回去收拾收拾——换身干净衣裳,别让人瞧着邋遢。”
江奔宇愣了愣,手里的竹片停在小鱼背上。他看着何叔鬓角的白发,忽然想起上一世初到渔村时,水土不服,这个老人总把自家晒的鱼干塞给他,说“年轻人长身子,得多吃点”。此刻对方眼里含着笑,像长辈操心晚辈婚事般的热络,让他喉头微微发紧:“那就……多谢何叔了。”
何叔摆了摆手,烟袋杆冲堂屋指了指:“别谢我,真要成了,回头请我喝杯喜酒——我还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呢。”说完背着手进了前堂继续坐堂,鞋底碾过鱼鳞的“沙沙”声,混着灶间飘来的炊烟,渐渐淡了。
太阳渐斜,竹架上的鱼肉已经用竹编串好整齐挂着,咸腥味裹着草木香,在风中轻轻摇晃。
何虎蹲在井边洗鱼肠,水瓢撞击木桶的声音里,江奔宇忽然想起什么,往他身边凑了凑:“虎哥,你以前说的那联欢晚会,到底是个啥样?”
何虎甩了甩手上的水,一边干着活,一边说道,蹲在青石板上说着:“唉!说白了,就跟相亲大会似的——那些逃荒来的人,没亲没故的,想在这儿扎根,就得找个靠得住的人家。”他语气里带着些感慨,指甲刮了刮木桶边缘的水锈,“说难听点,也算‘卖身投靠’吧?哪家姑娘小伙儿被瞧上了,两边谈妥了嫁妆,就算成了。去年邻村娶了个逃荒来妹子,男方家给了一百块,两袋红薯干、半匹粗布,就跟着走了……。不过如果是看中本地的姑娘话,就另说了,毕竟,各公社 各大队 各村的年轻男女都去,毕竟缘分这东西,谁也说不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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