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花板的电子屏红光刺得人眼睛发酸，倒计时跳到"00:04:59"时突然剧烈闪烁，像有人用红漆在视网膜上反复涂抹。
周觉握着左轮的指节发白，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——这温度不对，元界副本里的痛感向来模糊，此刻皮肤却真真切切地起了鸡皮疙瘩。
"重置意味着所有数据将被清除并重新生成。"洛渊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耳机里，电流杂音刺得耳骨生疼，"你们必须在五分钟内离开这个区域。"林棠的手指猛地收紧，周觉手腕上的红痕更深了些，她另一只手攥着的笔记本哗啦翻页，纸角在指尖蜷成皱巴巴的月牙："数据清除......那我们的记忆呢？"
沈铎弯腰捡起自己的匕首，金属柄在他掌心转了半圈又稳稳扣住，目光扫过晃动的吊灯、剥落的墙皮，最后停在周觉脸上："能撑过五次震动的副本我见过，但同时清空数据的......"他喉结滚动，"老规矩，先找安全点。"
周觉却没动。
硬币在口袋里烫得惊人，烫得他想起"幻戏斋"地下室的霉味——十年前那个暴雨夜，他蹲在青石板上用改锥撬地板，老魔术师的咳嗽声从楼上飘下来："藏得太浅的秘密，迟早要被自己翻出来。"此刻他盯着墙角那道几乎与墙皮同色的裂痕，心跳突然快了半拍。
"跟我来。"他拽着林棠冲向角落，皮鞋后跟磕在翘起的木板上发出脆响。
沈铎立刻跟上，匕首尖虚虚护在三人身侧。
男人还站在原地，风衣下摆被震动带得猎猎作响，此刻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，只盯着周觉的背影，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。
"第三块，逆时针数。"周觉单膝跪地，指尖在木板缝隙里摸索，指甲缝渗出血丝也没察觉。
林棠蹲下来帮忙，发梢扫过他手背，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——这味道不属于元界任何一个副本，更像现实里教学楼走廊的味道。"咔"的一声轻响，木板翘起一角，露出下面蒙着灰尘的机械盒，铜制外壳上"逆转时刻"四个字被磨得发亮。
"这是......"林棠的眼睛睁大，"你藏的？"
"十二岁那年偷师做的失败品。"周觉用袖子擦去盒面灰尘，指腹抚过盒身的齿轮纹路，"老魔术师说它能'把错的时间掰回对的形状'，结果第一次测试就炸了半面墙。"他抬头时，天花板的倒计时已经跳到"00:03:47"，红光在机械盒表面折射出细碎光斑，"但元界没道理知道现实里的失败品。"
机械盒的锁孔是六位数密码盘，林棠的笔记本正好翻到"语言之源"那页，纸边用红笔圈着一组数字："当时那个NPC说'时间的回声藏在字母的影子里'，我把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字母数对应成了数字。"她的手指在密码盘上跳动，指节因为用力泛白，"试试4-2-7-1-9-3。"
"咔哒"。
盒盖弹开的瞬间，一道蓝光笔直射向天花板，在震动的空气里凝成半透明界面。
周觉眯起眼，界面最上方的"元界核心协议层访问权限"几个字刺得他瞳孔收缩——这不是副本里的通用界面，字体边缘带着现实里电子屏才有的锯齿状毛边。
"如果不能阻止重置......"他的声音低下去，像是说给自己听，又像是说给整个房间，"那就让它混乱。"手指悬在界面上，蓝光在他掌心投下幽蓝的影子，"元界靠什么区分现实和虚拟？
记忆？
感知？
还是......"他突然抬头看向男人，对方此刻正盯着蓝光界面，风衣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摆，"矛盾。"
林棠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："你之前说暗觉提过'矛盾才是真实的底色'......"
"对。"周觉的手指落下，在"现实-虚拟边界判定"条目下快速修改参数，"系统要清除数据，就得先定义'哪些是数据'。
如果它连自己都分不清......"
界面突然剧烈闪烁，倒计时的红光与蓝光绞成一团。
沈铎的匕首"当啷"掉在地上——这次不是失重，而是他的手在抖。
男人的风衣开始扭曲，布料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纸团，他的脸先是肿胀成青紫色，下一秒又瘦得只剩皮包骨，喉间发出非人的呜咽："你们......做了什么？！"
"制造新的规则。"周觉的声音很轻，却盖过了所有噪音。
他看着界面上疯狂跳动的代码，看着林棠笔记本上的数字与元界的数据流重叠成奇异的图案，看着沈铎重新捡起匕首时，刀刃上映出的不是副本的虚假天空，而是现实里带着雾霾的灰色。
倒计时骤然停止。
有的区域在加速崩溃：墙角的墙皮成片剥落，露出后面正在融化的水泥；有的区域陷入静止：林棠发梢的弧度凝固在空中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。
男人的身体还在扭曲，但他的眼睛突然清明了一瞬，嘴唇开合着说了什么——周觉没听清，但从口型看，像是"谢谢"。
然后，光门出现了。
就在房间正中央，没有任何预兆。
门的材质像是流动的水银，却在表面浮着一行烫金小字："通往真实之路。"周觉能听见门后传来模糊的声响，像现实里菜市场的喧闹，像幻戏斋后院老槐树的沙沙声，像第一次被吸入元界时那面镜子碎裂的脆响。
林棠的手指还按在密码盘上，却慢慢转向光门。
沈铎的匕首垂在身侧，刀尖指向地面，却抬眼看向周觉："这门......"
"准备好面对真正的世界了吗？"周觉松开左轮，金属枪身在地上滚了两圈，停在光门前。
他摸出兜里的硬币，在指尖转了个圈——这次不是魔术的误导，而是真实的、带着体温的金属碰撞声。
光门的水银表面泛起涟漪，像在回应他的话。
倒计时的红光仍在闪烁，但周觉知道，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