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息屏的猩红字迹还在闪烁，机械音的余韵像碎玻璃扎在耳膜上。
维克突然用力拍了下控制台，金属与电子元件碰撞的脆响惊得林棠肩膀一抖——这个始终维持着优雅的记忆赌徒，此刻西装前襟沾着咖啡渍，领带歪到锁骨处，活像被扯碎的提线木偶。
“第二轮，记忆对决。”他喉结上下滚动，声音里带着铁锈味的腥气，“双方轮流展示记忆片段，系统会分析真实性与情感浓度。最终胜者拿走对手押的记忆。”他猛地倾身，鼻尖几乎要碰到周觉的额头，“你，敢接受吗？”
周觉没动。
他能闻到维克身上浓烈的古龙水味，混着冷汗的酸气，这味道让他想起老魔术师说过的“情绪残留”——所有表演都有痕迹，连气味都是。
他垂眸看向对方攥紧控制台的手指，关节发白如骨瓷，“敢不敢不重要。”他说，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琴弦，“重要的是，你准备好输了吗？”
维克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周哥。”林棠的手轻轻搭在他手背，指尖还带着刚才碰他时的温度，“需要帮忙吗？”这姑娘的睫毛还在轻颤，可眼神不再躲闪，像被擦亮的玻璃珠。
周觉扫过四周：沈铎背抵墙壁，拇指正摩挲着匕首柄，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；韩策倚着椅背转扑克，每张牌都发出“唰啦”的脆响，这是心理战专家在观察局势；苏黎的计算器屏幕亮着幽蓝的光，指尖在按键上跳跃，显然在同步分析系统漏洞。
他抽出林棠的笔记本，纸页边缘还留着她做微积分题的铅笔印。
周觉翻到空白页，用魔术笔快速写下三个词：错位、干扰、反转。
笔锋在“反转”上顿了顿，抬头时正对上林棠询问的目光。
“我会用假记忆引他犯错。”他压低声音，呼吸扫过她耳尖，“他太相信自己的判断，就像观众总以为魔术师的左手在变戏法，其实秘密藏在右手。”
林棠的喉结动了动，轻轻点头。
她的指尖在笔记本边缘掐出月牙印——这是周觉教她的“压力标记”，用来对抗紧张。
“第一回合，挑战者先选。”维克扯了扯歪掉的领带，控制台弹出两个记忆舱，“周觉，开始你的表演。”
全息屏突然展开，周觉的记忆像被风吹开的相册：夏日午后的街头，他穿着白衬衫蹲在地上，指尖夹着枚硬币。
围观的老人摇着蒲扇，小孩踮脚扒着他的肩膀，当硬币“叮”地掉进铁盒时，人群爆发出稀稀拉拉的掌声。
画面里的他抬头笑，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面，把“幻戏斋”的招贴画晕开一道水痕。
“就这？”维克嗤笑，西装袖扣在蓝光里闪着冷光，“街头杂耍的记忆？系统评分最多三星——”
“叮——”
机械音打断了他的话。
全息屏的数据条疯狂跳动，最终停在“情感浓度92%，真实度98%”。
维克的笑容僵在脸上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。
林棠的眼睛瞪得滚圆，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周觉衣袖；沈铎的匕首“咔”地弹出半寸，又被他快速按了回去；韩策的扑克“啪”地拍在桌上，挑眉道：“有意思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维克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控制台，“这种普通记忆凭什么——”
“因为你在期待‘非凡’。”周觉转动着林棠的笔记本，封皮上的微积分公式被他的指腹磨得发亮，“你以为我会展示被元界追杀的惊险，或者魔术对决的高光。可观众总爱把魔术师想得太复杂，其实最真的情绪，往往藏在最普通的地方。”他顿了顿，“就像你现在的愤怒，比任何记忆都真实。”
维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他猛地按下自己的记忆舱，全息屏瞬间被血红色笼罩：少年的他站在赌桌前，对面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。
“记住，赢的从来不是概率。”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质感，“是让对手相信你赢定了。”少年维克笑着翻开底牌，满桌的筹码像火舌般涌来，他仰头大笑，眼泪混着汗水砸在牌面上。
“这是我第一次赢。”维克的声音突然放轻，像在抚摸最珍贵的藏品，“我父亲教我的，用恐惧击溃对手的记忆。”系统评分跳出时，他的嘴角终于扬起——“情感浓度95%，真实度99%”。
“该你了。”他盯着周觉，“拿什么赢？”
周觉的手指按在记忆舱上。
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一下一下撞着肋骨，像老魔术师敲铜铃的节奏。
记忆舱展开的瞬间，全息屏里飘起细碎的雪。
十岁的他缩在巷子里，鼻尖冻得通红，面前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老人，灰布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“看好了。”老人捏着枚硬币，指节上有常年握扑克牌留下的茧，“魔术的最高境界，不是让硬币消失。”他的手在虚空里划了个圈，再摊开时，硬币稳稳躺在周觉掌心，“是让观众相信，他们看到的‘消失’，就是真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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