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国藩抬眼,看着弟弟因愤怒而涨红的脸,轻叹一声:“九弟,莫要激动。朝廷……等不起了。”
他将手中的信递给曾国荃,“看看吧,这道懿旨,怕是也快到了。”
曾国荃接过信,匆匆扫过,脸色瞬间铁青:“三个月?!他们当南京是纸糊的?!还有那个李少荃(李鸿章),哼!仗着有洋人的炮,就想来抢我们的功劳?大哥,我们不能坐以待毙!”
曾国藩沉默良久,目光投向帐外漆黑的夜色,仿佛穿透了层层营帐,看到了紫禁城那高耸的宫墙。
他缓缓道:“朝廷的旨意,抗不得。三个月……”
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,“传令下去,各营加紧准备。明日开始,全军轮番昼夜猛攻!不惜代价,也要在三个月内,拿下南京城!”
他的语气坚定,但眼神深处,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忧虑。
这道懿旨,不只是催命符,更是朝廷对他的信任,彻底崩塌的信号。
李鸿章的重炮,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,随时可能落下。
而他和湘军,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。
曾国荃看着大哥眼中罕见的疲惫与沉重,心头一酸,张了张嘴,最终只化作一声闷哼:“大哥,我听你的!不过……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李鸿章若敢来抢功,我曾老九也不是吃素的!”
曾国藩没有回应弟弟的狠话。
他拿起桌上的朱批奏折,蘸了蘸墨,开始批阅。
油灯的光,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在帐壁上,显得格外孤独而沉重。
一场比攻城更残酷的博弈,已经从紫禁城,蔓延到了南京城下。
曾国荃将那封密信狠狠拍在案上,震得灯油都溅了几滴出来。
看着大哥不回答他的话语。
他双目圆睁,布满血丝,胸膛剧烈起伏,声音因愤怒而嘶哑:“大哥!李鸿章?!他凭什么?!他算什么东西?!”
他猛地站起身,在狭小的营帐里来回踱步,每一步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:“咱们湘军是什么?是跟着大哥从湖南老家拉出来的子弟兵!是跟着太平军从广西打到南京,从东打到西,从南打到北,打了十多年!这十多年里,多少人把命丢在了路上?!”
他猛地停下脚步,手指几乎戳到曾国藩的脸上,声音带着悲愤的颤抖:“你看看!看看咱们湘军的营帐!多少父亲送儿子上战场,再也没能回来?多少兄弟并肩作战,一个倒下了,另一个抱着尸体哭得昏天黑地?多少老师带着学生出来,学生死了,老师老泪纵横,连棺材都买不起?!”
他挥舞着手臂,仿佛要将这些年的血泪都倾倒出来:“好不容易熬到今天!南京城就在眼前!它是什么?是太平天国的老巢!是他们的财富中心!是咱们湘军用命换来的!攻下它,不仅是天大的功劳,更是能流芳百世!能让咱们湖南的父老乡亲都抬起头来!能让那些牺牲的弟兄们在九泉之下瞑目!”
他死死盯着曾国藩,眼神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:“现在朝廷说让李鸿章来?让那个靠着洋枪洋炮、靠着咱们湘军在前面冲才捞到点功劳的李少荃来?这是来抢功!是明抢!是打咱们湘军的脸!”
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,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:“不行!绝对不行!我曾老九第一个不答应!整个湘军上下,没有一个人会答应!大哥!我跟你说,谁想动南京这块肥肉,谁就是跟咱们湘军过不去!跟咱们湖南人过不去!跟那些牺牲的弟兄们过不去!”
曾国荃走到曾国藩面前,俯下身,双手撑在案上,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,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气:“朝廷让李鸿章来?那是朝廷的事!朝廷管得了天,管得了地,管得了咱们湘军的刀吗?!”
他突然直起身,右手猛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切割动作,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。
“倘若李鸿章敢踏进南京一步,敢伸手抢咱们的功劳,我就做掉他!天王老子来了,都不管用!我曾老九说到做到!”
“九弟!” 曾国藩惊得猛地站起身,脸色瞬间煞白,身体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。
曾国藩一把抓住曾国荃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:“你疯了?!李鸿章是谁?他是我的门生!是朝廷的江苏巡抚!是朝廷的命官!你敢杀他?!”
曾国藩声音发颤,既有对弟弟冲动的恐惧,也有对门生可能遭遇不测的心疼。
李鸿章,毕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,虽然师生情谊在功利面前早已淡薄,但毕竟曾是同路人。
更何况,杀朝廷命官,这简直是造反!
曾国荃甩开曾国藩的手,冷哼一声:“门生?命官?在他想抢咱们功劳的那一刻,他就不是了!大哥,你别忘了,咱们湘军的根在湖南,咱们的命是那些牺牲的弟兄们用命换来的!没有咱们湘军,朝廷能坐稳这江山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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