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更深了,窗外的霓虹像是沉入海底的碎钻,光芒被静谧的夜稀释得朦胧而遥远。床头那盏小夜灯依旧固执地散发着暖橘色的光晕,像宇宙中最后一座不灭的灯塔,在卧室这片小小的“深空”里投下温暖的光圈。我蜷缩在格瑞的怀里,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,他沉稳的心跳如同最古老而恒定的宇宙背景辐射,透过薄薄的丝质家居服,一下,又一下,沉重地撞击着我的背脊,试图将那残余的惊涛骇浪彻底抚平。
“呜…” 我吸了吸鼻子,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,像被水浸湿的羽毛,但之前那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沉重感确实消散了许多。脸颊在他胸前柔软的衣料上蹭了蹭,仿佛在汲取最后一点勇气,“虽然…还是很伤心…” 我小声承认着,那点对艺考捷径的羡慕、对自身局限的羞耻、对未来的巨大茫然并未完全消失,只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暂时压制了,“但是阿瑞的话……” 我顿了顿,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衣襟的一角,“……让我有种特别的感觉……”
我努力寻找着形容词,声音轻飘飘的:“像是……所有的疲劳……都被一种暖暖的、亮亮的东西……消去了一样……” 像是疲惫的星舰驶入母港,冰冷的船体被温暖的维修光束笼罩,锈迹和伤痕在柔光中悄然弥合。我甚至微微舒了一口气,身体又往他怀里缩了缩,试图将自己更深地嵌入这片安全的港湾,“……哈……” 一声短促的、带着点如释重负又依旧疲惫的叹息。
然而,这片刻的安宁如同深空中稍纵即逝的星爆。那点被驱散的阴霾,如同宇宙尘埃般,在引力的作用下,又悄无声息地重新聚拢。
“阿瑞…” 我的声音陡然低落下去,像从云端骤然跌落,带着更深的无助和茫然,甚至比之前更加空洞,“我还是觉得……觉得很累……” 不是身体的疲惫,而是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、沉重的无力感,像穿着铅衣在真空中漂浮,“……很无助……” 仿佛置身于广袤无垠的黑暗深空,失去了所有参照物,连方向都无从辨别,“……很迷茫……” 前方是浓得化不开的星云,遮蔽了所有航标,连那点属于自己的星光都变得微弱难寻。
我仰起头,下巴抵着他的锁骨,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上,眼神里充满了放弃挣扎般的妥协和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依赖:“我觉得……自己无论上哪个大学都可以……” 声音轻飘飘的,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随意,“……最好是本科……就行……” 仿佛“本科”只是一个必须打卡的、毫无意义的中转站,“……自己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专业……” 这个认知说出来,带着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麻木感,“……不如……” 我抬起眼,用那双盛满了水汽和茫然的大眼睛,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深邃的紫眸,像将最后的希望和选择权都交托出去,“……你来帮我选一个吧。”
这近乎完全的放弃和托付,像一块沉重的陨石,砸在寂静的空气里。
格瑞环抱着我的手臂,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。那力道传递来的不是禁锢,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复杂的情绪——是心疼,是无奈,是责任,还有一种被绝对信任所触动的巨大压力。他没有立刻回应我那近乎“摆烂”的请求。紫罗兰色的眼眸沉静地凝视着我,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、如同星云漩涡般深邃复杂的情绪。
沉默在温暖的橘色光晕里蔓延,只有我们彼此交织的呼吸声清晰可闻。他的指尖,带着薄茧和令人安心的温度,轻轻地、一遍又一遍地,梳理着我脑后已经变得蓬松干燥的发丝。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魔力,像在整理被风暴打乱的星轨。
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缓慢,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密计算后才慎重落下:
“专业,是星舰的引擎型号。” 他的指尖离开我的发丝,在空中虚点,仿佛在勾勒蓝图,“选择权,是舰长的核心权限。无人可以,也无人应当代行。”
我的心微微一沉,那点逃避的希望似乎落空了。
但紧接着,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我的眉心,那触感带着一丝微弱的、令人精神一振的暖流,像注入了新的能量核心。
“但星港,可以提供引擎图谱。” 他摊开手掌,掌心朝上,仿佛托着一本无形的、厚重的百科全书,“分析你星舰的现有结构(学科优势、思维模式),扫描深空环境(就业趋势、社会需求),推演最优适配方案。”
他收回手,目光沉静地锁住我的眼睛,带着一种引导而非决定的意味:
“列出你星舰的核心参数。”
“最坚固的装甲板(最擅长的科目):?”
“最高效的能量转换器(最易理解的知识模块):?”
“最稳定的导航系统(最不易厌倦的学习状态):?”
“最向往的深空图景(模糊的兴趣方向,哪怕只是‘不讨厌’):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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