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的槐树才抽出嫩芽,窗外的喜鹊叫个不停。三月初的风带着股阴冷的潮气,钻进骨头里去了。
京城那边刚刚闭幕了什么"两会",电视里天天报道,街上的大喇叭喊得震天响。
我没功夫管那些,满脑子都是上个月那个雨夜的事——赤龙玉佩、神秘照片,还有表叔异常的反应。
我知道表叔这人记仇,当天没收拾我,不代表过后不找我算账。
果不其然,就在电视台播《西游记》第三十集的那天早上,报应来了。
天还没亮,我被一盆冰水从睡梦中浇醒。猛地坐起身,面前是我表叔,手里提着个空盆子,脸色比锅底还黑。
"起来。"他嘴角绷得跟扯了弦似的,眼神冷得能把人冻住。
我哆嗦着爬起来,还没站稳,就看见表叔手里多了根麻绳,那种拴牛用的粗麻绳,看着就扎手。
"伸手。"
我迷迷糊糊伸出手,表叔二话不说把我两手腕捆在一起,打了个死结。绳子又粗又硬,勒得手腕生疼。
"表叔,干嘛啊这是?"
表叔一把揪住我后领,拖着我往外走:"不是想知道你爹的事吗?想知道'赤龙'是什么?行啊,那先让你尝尝你爹当年受的罪。"
院子里,东边刚泛起鱼肚白。晨风一吹,湿衣服贴在身上,冷得直打颤。表叔把我拽到槐树下,指着地上两只水桶和一把铁锹。
"先练梅花桩。"
我一愣:"啥玩意儿?"
表叔不耐烦地啐了一口:"废物。学拳的都知道梅花桩,老千门有老千门的梅花桩。"
只见他麻利地在地上插了七根木桩,一根粗的在中间,六根细的围成圈。木桩上面积小得只够站半只脚。
"上去。"
我试着踩上去,木桩摇摇晃晃,根本站不稳。表叔冷笑一声,不容分说把两只水桶塞我手里:"挑着,站上去,一动不许动!"
水桶沉得惊人,约莫四十斤,肩膀像是要脱臼。爬上木桩,两腿打颤,汗水顺着脊背流下。
"计时,"表叔掏出个旧机械表,"一小时。动一下,从头计。"
太阳渐渐升起,晒得头晕眼花。手臂酸痛到失去知觉,肩膀仿佛压着水泥块。汗水流进眼睛,又涩又痛。腿抖如筛糠,几次险些从桩上栽下。
表叔坐在院子边抽烟,一根接一根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,谁都看得出他是憋着一股子邪火。
"知道这叫什么吗?"他突然开口,"这叫'金鸡独立',是咱们罗甲门的基础训练。控牌先控身,站不稳的人,手就飘。"
我张嘴想说话,却连这点力气都没了。
一个小时过去,表叔一挥手:"下来。"
我刚松了口气,腿一软,从桩上栽了下来,两条腿跟不是自己的似的,站都站不起来。
"没出息。"表叔啐了一口,扔过来把铁锹,"把院子翻了,一寸都别落下。"
我瘫在地上,双手被麻绳勒出深深的红印子,又疼又麻,铁锹都握不住。表叔走过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:
"还想不想知道你爹的事?想知道就给老子起来干活!不然现在就滚蛋!"
我咬着牙,踉踉跄跄地站起来,握着铁锹的手直打哆嗦。院子里杂草丛生,土硬得能磕掉铁锹边。
我一锹一锹地挖,手掌磨出血泡又破了,血混着汗,锹把都湿漉漉地打滑。
太阳越升越高,晒得人头晕眼花。到中午,我连站都站不住了,挖了还不到三分之一的地。
表叔从屋里出来,拿着个破碗,里面飘着几颗米粒的白水,连点油星都没有:"喝了继续干。"
我双手发抖地接过碗,囫囵吞下那点米汤,胃里抗议的咕噜声这才消停了点。
表叔看着我,眼神深不可测:"你以为你爹当年过的什么日子?锦衣玉食?告诉你,他十三岁入门,连着三个月都睡在这院子里,夏天蚊子咬得满身是包,冬天冻得手指裂口子。这还只是开始。"
我愣住了:"我爸也是您带的徒弟?"
表叔脸色一沉:"闭嘴,干你的活去。"
下午接着翻地,一直到天黑,总算把院子翻了个遍。我瘫在地上,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的,手掌血肉模糊,连弯曲手指都疼得倒吸冷气。
"起来,回屋。"表叔叫道,"今晚练'凤凰三点头',不会就别想睡觉。"
我拖着半条命挪回屋,冷不丁看见桌上放着半个肉包子和一碗水。
表叔已经转身往外走:"吃了就练,我去开门做生意。"
狼吞虎咽地啃完那半个肉包,我拿起桌上的扑克牌,手指又酸又痛,连普通的洗牌都做不利索,更别提什么"凤凰三点头"了。
"凤凰三点头"是变牌的高级手法,讲究的是眼疾手快,双手配合默契。
要想无声无息地在洗牌时更换三张指定的牌,没个一年半载的苦练根本不可能掌握。表叔是存心难为我,我心里跟明镜似的。
游戏厅里陆续进来了客人,搓麻将的、鼓捣老虎机的,还有几个蹲墙角打扑克的。收音机里放着张国荣的《倩女幽魂》,那会儿正当红。我听着外面的喧闹声,手指一遍遍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,眼皮越来越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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