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广州,闷热异常。热带气旋"艾琳"刚刚路过,留下一片湿漉漉的天地,空气像煮开的粥,又黏又稠。松鹤庄后山竹林里,蚊子嗡嗡不断,蝉鸣偶尔响起,时断时续。
"挺直!"
飞鹰老人的竹鞭抽在我的后背,不重但很痛。我汗如雨下,双腿已经站麻,但不敢动一下。早上五点到十一点,这是今天的第四个小时,仍有两小时要熬。
"收腹!含胸!意守丹田!"老人每隔十几分钟就会冲我吼一句,"条件咁好都站唔稳,点学影子门!"
地上积了一小滩汗水,滴答滴答往下掉。我的灰布长衫早就湿透了,裤子更是不堪,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。站桩是基础中的基础,松鹤庄明码标价:不站够一千小时,免谈其他。
"林师弟,起身咯!"
每天凌晨四点,陈明的跟班祝鹏都会用铁桶在我门外猛敲,震天响。一开始被吵醒,气得牙痒,后来摸清了规律,我改成三点四十就起床,洗漱完,盘腿打坐缓口气。
等他来敲门,我已经穿戴整齐,门一开,祝鹏那张贱兮兮的脸就像被泼了盆冷水,一副便秘的样子。
庄里的一天被安排得死死的。清晨站桩,午时背经,下午炼指,晚上调息,严丝合缝,连放屁的时间都精确到秒。一开始我以为罗甲门的训练已经够狠了,没想到这里更变态,简直是军事化管理。
午饭前,李师兄经过练功场,看我汗流浃背的样子,低声说:"林师弟,挺住。这才哪到哪,我刚来那会,站了三个月才换下一课。"
李问天是庄里少数不排斥我的人,听说是因为早年曾被一个北方军人救过。大部分师兄弟对我敌意明显,尤其是陈明的那帮狗腿子,整天找茬。
"要撑住,这才刚开始。"我在心里告诉自己。
午饭是清水煮白菜,一小碗米饭,半个咸鸭蛋。在这之前,我得在藏书阁背完《影门志》第三章。藏书阁闷热异常,没有风扇,墨香混着霉味,闻得人头晕。
"影子门三字,为何曰'影'?"老人坐在高凳上,像个严苛的考官。
"影者,形之随,形动则影动,形止则影止。不求控形,但求牵影。"我单膝跪地,额头渗汗。
"何为'牵影'?"
"气为影先,气动则影随。心意一动,气随意走,影随气行。不争输赢,但求无痕。"
"何为'无痕'?"
我刚要开口,突然忘词了。脑子一片空白,眼前发黑。老人见我迟疑,二话不说,一脚踹在我膝盖上。
"连三天前背的东西都记不住,废物!今天唔使食饭!"
又一天饿肚子。这已经是第七次了。
下午是最难熬的指法训练,在后山一个隐蔽的石洞里进行。洞里光线昏暗,只有一盏油灯,散发着微弱的黄光。
"'游丝引'第三式,望过来。"老人示范动作,他的手指在昏暗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。
看似简单,实则暗藏机关。拇指与食指成"之"字形,中指如钩,无名指压低,小指微翘。五指协同移动,形成气流漩涡,能带动细微物体移动。
"你来。"
我学着做,一遍、两遍、十遍、五十遍...指关节发涨,指尖磨出血泡,渗出点点血迹。
"唔够力!继续!"老人的竹鞭抽在我手背上,"手指唔流血,功夫唔入身!三百遍之前唔准停!"
经过十来天的练习,我的十个指头全部开裂,指甲盖周围是一圈血痂,风一吹就钻心地疼。就连上厕所提裤子都成了折磨。
"林师弟,咩事啊?"吃饭时,祝鹏见我用筷子夹菜费劲,假惺惺地问,"系咪手指太娇贵,受不了呀?"
他故意用方言,知道我听不太懂。旁边几个师弟偷笑,看我笑话。
我低头扒饭,权当没听见。筷子在颤抖的手里几乎拿不稳,好不容易夹起块白菜,又掉回了碗里。
第十二天的灾难来得突然。
早课结束,刚松了口气,老人突然说:"伸只爪过嚟睇睇。"
我伸出右手,掌心向上,五指自然张开。
老人接过我的手,仔细端详,忽然一把捏住我的无名指,往上一掰。
"咔嚓"一声,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刺耳。
疼痛如闪电般劈开大脑,眼前一黑,差点背过气去。我死咬牙关,硬是没出声,只是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。
"无名指第二关节角度唔对,再练一世都系错。"老人面无表情,动作麻利地从腰带抽出一条布条,三两下把我的手指固定在一小块木板上,"骨头掰正,重新生,省得学偏咗。"
整整一周,我的右手绑着木板,疼得夜不能寐。但训练一天未停,左手的负担加倍,疼痛也加倍。
松鹤庄的师兄弟们大多敬而远之。每次我经过饭堂,议论声跟着我走。
"听讲佢系罗甲门出身,偷学我哋嘅嘢。"
"师父点解收呢种杂毛做徒弟?松鹤庄一向清一色广东仔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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