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麻麻亮,BP机滴滴作响。号称震动无声,实际上响得跟驴叫似的。我摁了两下才停。
"喂,什么事?"擦了把脸,困得要命。
"李明没回宿舍。"默哥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沙哑,"他那张床,被子都没动过。"
窗外天色灰蒙蒙的,二月的深圳又湿又冷,钻心的那种。六点多,窗户上还有一层水汽,像蒙了层油纸。
"行,见面说。"我把大哥大丢床头,翻身坐起,随手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。这已经是这周第三回了,电脑王夜不归宿,人间蒸发。
早上七点二十八,我踩着人字拖到了办公室。一进门就感觉不对头。往常这个点,老班底早就到齐了,今天门口光秃秃的,只剩那个浓妆艳抹的前台妹子,搁那儿贴假指甲,一股廉价花露水味扑面而来。
"老板早哇。"小妹娇滴滴地,眼神带着股子阴阳怪气,"您的咖啡。"
我接过那杯冒着热气的速溶,打量四周:"人呢?"
"哦,李总带技术部去菲律宾出差啦。"小妹眨巴着涂了紫色眼影的大眼睛,一副无心透露的样子,"昨晚飞机,霸爷专门包的机票,花了两万多呢。"
老子的咖啡差点喷她一脸。"李总?"好大的官儿!
"谁批的差?"我声音沉下来。
"霸爷亲自安排的呀,看,文件都盖好章了。"小妹从抽屉里掏出张红头文件,上面清清楚楚印着霸王那个花里胡哨的"盛丰实业"印章。
我定睛一看,火气蹭蹭往上冒:"技术骨干赴菲律宾调试系统,成员:电脑王(组长)、许满、孙技术、张工程..."。署名盖章是霸王那个狗爪子,电脑王签名,却不见我这个"老板"的位置。
"还有哪些人在?"我把文件摔回桌上。
"小岳在机房,默哥可能在楼下抽烟。"小妹噘着嘴,"对了,霸爷说晚上请您吃饭,老渔村大排档,说是怀旧。"
"怀你妈的旧。"我一甩袖子,直奔自己那间十几平米的办公室。进门掏钥匙开保险柜,柜子门刚拉开,手就僵住了——里头少了块硬盘。前两天明明还有三块IBM的3.5寸备份盘,今儿就剩俩了。
"老默!"我猛地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,"上来!机房!"
机房里,一股电子设备独有的怪味儿。小岳正对着显示器紧皱眉头,敲得飞快。默哥已经溜了进来,贴着墙站着,一脸凝重。
"怎么回事?"我把门反锁。
"出大事了。"默哥从夹克内兜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,"自从上回合同的事,我就一直记着电脑王的动向。这孙子,变了。"
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事件:
"二月三号:李明和那个台湾佬在皇冠酒店吃饭,三小时。"
"二月五号:李明提走足球模型的打印稿,至今没还。"
"二月七号:李明用未登记的小灵通接电话,说话贼兮兮的。"
"二月九号:和霸王的刘工在地下停车场碰头,半小时,回来后删硬盘资料..."
我眉头拧成了疙瘩:"保险柜少了块硬盘,钥匙就我一个人有。"
"不是他。"默哥摇头,"是花蕊。监控显示她昨晚三点钟进来过,在柜子前面磨蹭了半个钟头。"
"放屁!"我猛一拍桌,旁边的饮水机咕噜噜冒了泡,"她不可能!"
默哥掏出个录像带:"自己看,分毫不差。"
小岳突然出声:"那个台湾佬昨晚偷改了主服务器密码,我黑进去查了,半夜三点到五点,有人拷贝了整套波胆和大小球的数据。八成是霸王的人。"
我脑子嗡嗡作响,三个人面面相觑。
"先别打草惊蛇。"我压低声音,"现在,三件事:一,剩下的核心人员寸步不离;二,所有密码立马换掉;三,主机断网,只留基本功能。"
默哥点头就往外走。
"等会。"我叫住他,"老实说,你觉得这情况有多糟?"
默哥搓了搓脸,胡茬子拉碴:"不是糟,是烂透了。电脑王八成反了水,花蕊打小算盘,小岳前两天还问我能不能搬去霸王给的单身公寓,说是免费三年..."
他咽了口唾沫,眼神凝重:"天锋,咱这是被架空了,明白不?"
小岳抬头,眼睛布满血丝:"大哥,这活没法干了。霸王这几天给每个技术仔都发了大哥大,那个台湾佬说了,只要肯过去,人人有股份。"
我靠在椅子上,头疼欲裂。一个月前,还在城中村的破屋子里猫冬,穷得揭不开锅,但兄弟情深;一个月后,住上了写字楼,腰包鼓了,却人心不古。这年头,钱真他娘的是个好东西。
午饭时间,整层楼的气氛诡异得很。原本能坐二十号人的会议室,只剩我们仨孤零零地对付盒饭。对面那帮霸王的人倒是越来越多,说话噗嗤噗嗤的,看咱们的眼神像看待宰的羔羊。
"老张也不地道。"默哥用筷子戳着咸菜,"昨晚我看他和霸王的马仔,那个福建口音的胖子,喝得醉醺醺的。说是要去什么'金碧辉煌'嗨皮,每人兜里揣着两沓子钞票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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