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程的路上,白经理一言不发。山路更加崎岖,弯道连续,两侧是茂密的林木和裸露的岩壁。
夏季的暴雨冲刷了路基,形成不少凹坑。皮卡走走停停,颠簸得厉害。
第一声枪响在一个急转弯后传来,起初像爆胎声。接着是一阵密集的"哒哒哒",我听出这是AK-47的扫射。
第一辆车的左后轮爆裂,失控撞向路边的岩壁。
"伏击!趴下!"阿海怒吼,同时拔出腰间的M1911。
数十发子弹如雨点般袭来,打在车身上发出"当当"的脆响。
挡风玻璃在第二轮扫射中碎裂,玻璃碴飞溅,划破我的额头。
鲜血顺着眉骨流下,模糊了视线。
司机一声不吭,身体向前倾倒,额头重重撞在方向盘上。
近距离看清了他的情况:头部中弹,右侧太阳穴出现一个硬币大小的黑洞,但几乎没有血。
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里面是永恒的震惊。
阿海用力将我按在座位下方:"别动!"话音未落,一发7.62毫米子弹从侧窗射入,击中他的下颌。
我眼睁睁看着子弹从他喉咙出口,带出一团红白相间的物质。
他的下半张脸几乎消失了,但手仍紧握着枪,眼中满是不甘。
温热的液体洒在我脸上。铁锈味充斥鼻腔,我知道那是血。恐惧如潮水般涌来,我几乎瘫痪,动弹不得。
"打!反击!"白经理的声音从车外传来。他不知何时下了车,正躲在一块岩石后指挥。
白家的保镖经验丰富,迅速找到掩体,开始还击。
第三辆车上的增援也端起武器,向山坡上扫射。
我听到了各种枪械的声音:M1911的干脆清响,M16的规律射击,霰弹枪的沉闷轰鸣。
我蜷缩在座位下,浑身发抖,裤子湿了一片。时间变得极其缓慢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。
耳朵里嗡嗡作响,眼前不断闪现阿海下巴被掀开的景象。
突然,车门被拉开。我转头看见一个持枪的泰国人探身进来,步枪挂在背上,手里握着一把老式手枪。
他看到了我,举起枪口。在那一瞬间,我看清了他的脸:年轻,二十出头,眼神中有种奇怪的兴奋。
身体先于意识反应。我抓起阿海掉落的M1911,一把冰凉的金属,沾满血迹。
从未开过枪的手指扣动扳机。没有思考,没有瞄准。
"砰"——震耳欲聋的枪声,手腕剧烈向上弹起,几乎脱手。
子弹击中那人胸口,他踉跄后退,跌坐在泥地上,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鲜血从他胸前的弹孔涌出,嘴角溢出暗红色液体。
他看着我,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,最后成为一片虚无。
我刚刚杀了一个人。
交火持续了约二十分钟。白家一方占据地利,火力也更猛,最终击退了伏击者。
战后清点,我方三死四伤,对方留下七具尸体,其余逃入丛林。
白经理安然无恙,只是衬衫袖口被弹片划破,露出一道浅浅的伤痕。
他神情冷峻,下令清理现场:把尸体扔进山谷,用汽油焚烧车辆痕迹,伤员速返据点治疗。
"做得不错。"他走到我身边,看着我手中仍在冒烟的枪,"你救了自己一命。"
我没有回应。阿海的血已经干在我的衬衫上,成了暗褐色的硬块。
耳朵里仍回荡着枪声的余响,手指无法松开枪柄,仿佛与金属融为一体。
最糟的是,我感觉不到应有的恐惧或悔恨。有的只是一种奇怪的麻木,好像刚才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。
回到据点,白经理立即展开反击行动。
他与三个当地军阀取得联系:东面的猜占将军,北面的金发军团,西面的德瓦集团。
三方势力都与白家有生意往来,或分享利润,或协助洗钱,或提供武装保护。
"借三十个人,两挺机枪。"白经理对猜占将军的代表说,那是个戴墨镜的瘦高男人,"额外付两万美金。"
对方点头:"要活的还是死的?"意思是要俘虏还是全部消灭。
"全部。"白经理语气平静,"一个不留。"
当晚九点,二十多辆改装皮卡从据点出发,装载了近百名武装人员。
他们携带AK-47、M16、RPG火箭筒和两挺M60机枪。
目标是金三角联盟位于湄公河支流旁的据点。
我没有参与那次行动,但第二天看到了现场照片。
那不是反击,而是屠杀。
白家的武装人员包围了据点,切断退路后从高处火力覆盖。
据点内的四十多人几乎全部毙命,建筑被焚毁,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废墟中。
坤沙本人被抓获,经过"审讯"后处决,尸体被挂在湄公河边的一棵柚木上示众。
白经理给下属看那些照片时说:"以儆效尤。"
接下来几天,我像游魂一般在据点徘徊。
那个被我击毙的年轻人不断出现在梦中,有时是倒在血泊中的模样,有时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,胸口的弹孔不断涌出鲜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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