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十九分,青阳区政府档案室的木质地板发出细碎的吱呀声。
唐知远的后背紧贴着档案架,喉结上下滚动,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衬衫领子里。
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他盯着掉在地上的1998年土地规划文件,心跳声几乎要盖过窗外的雨声——半小时前他翻到这份文件时,发现当年为了推进老城区改造,前任区长曾特批过"临时用地许可"的先例,这正是林昭"过渡性治理"最需要的历史注脚。
手机屏幕在裤兜里震动,他不敢掏,怕按键声暴露位置。
但震动持续了七下——这是和林昭约定的"安全"信号。
他弯腰捡起文件的瞬间,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声控灯亮了。
"谁在里面?"保安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,在档案架间扫来扫去。
唐知远的指甲掐进掌心,把文件塞进怀里的论文稿里,电脑屏幕还亮着,《论过渡性治理》的最终版本停在发送界面。
他突然想起林昭昨天在茶水间说的话:"老唐,有时候法律像睡着了的老人,得有人轻轻推推他的胳膊。"
"咔嗒"一声,保安的钥匙插进档案室门锁。
唐知远手指猛地戳向"发送"键,蓝光映得他眼尾发红。
邮件提示音刚响,门就被推开了。
他转身时故意撞翻墙角的旧纸箱,报纸和作废的会议记录哗啦啦撒了一地。
"小唐?"保安的手电筒晃到他脸上,"大半夜在档案室翻什么?"
唐知远弯腰捡报纸,把发烫的电脑塞进帆布包:"帮林科整理旧文件,明天要报省厅的材料。"他摸出包烟递过去,"张叔,您看这雨下得,我请您喝杯热豆浆?"
保安接过烟,光束扫过公告栏上"依法行政"的标语:"年轻人别太拼,程序比什么都重要。"他转身锁门时,唐知远的手机弹出《法治前沿》的自动回复:"您的投稿已进入初审流程。"
上午九点整,省法学会的会议室里开着冷空调,白知秋的呢子大衣搭在椅背上。
他拄着枣木拐杖上台时,投影屏上正显示着唐知远论文的摘要:"当法律的脚步跟不上改革的车轮,是否允许用责任前置的方式为民生兜底?"
"一百年前,商鞅徙木立信,靠的是对民心的敬畏;"白知秋的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石子,"今天,我们云州的小林科长,在石井村用担保书给三百个家庭兜底——那纸上的红手印,比任何公章都烫!"他举起手机,屏幕里是林昭钉在公告栏上的担保书照片,"这不是违法,这是补法!
我提议,将青阳案例纳入'改革容错观察名录'!"
台下掌声稀稀拉拉,几个年轻学者交头接耳。
苏绾坐在最后一排,指尖在手机上快速操作,会议录音被上传到律所云端时,显示已同步给二十三个媒体联系人。
她望着白知秋斑白的鬓角,想起昨晚林昭说的:"苏大律师,有时候舆论不是武器,是敲醒法律的锤子。"
中午十二点零三分,省自然资源厅副厅长郑砚铭的办公室里,空调开得太低,他却觉得后颈发烫。
手机屏幕亮着,热搜第一是#林昭担保书#,配图里那个年轻科员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。
"环评已经受理,但..."副手的声音像蚊子叫,"省府办公厅刚才来电话,问'是否构成重大行政风险'。"
郑砚铭"啪"地合上《建设用地审批流程规范》,封皮上的烫金字硌得掌心生疼:"程序可以慢,但不能破。
去函组织部,重点提林昭同志的'越权倾向'。"他抓起茶杯要喝水,内线电话突然响了。
"郑厅,政策研究室李主任找您。"秘书的声音带着少见的谨慎。
郑砚铭接起电话,耳边传来李主任的轻笑:"老白刚才在会上说,当年你办的那个矿权纠纷案,要按现在的程序,得拖到矿都挖空了。"电话挂断前,他听见背景音里有人喊:"直播观看人数破两百万了!"
下午五点四十七分,林昭的出租屋里飘着速溶咖啡的苦香。
系统界面在他视网膜上跳动,城市发展模块的倒计时红得刺眼:00:01:58:22。
阮棠的虚拟身影半透明,旗袍上的金线像活着的血管,正从肩头往心口蔓延。
"建议书生成需要三个条件:舆论热度≥80万、学术支持≥1篇核心论文、高层关注度≥2个厅级单位介入。"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,"目前舆论127万,论文已被《法治前沿》加精,高层...政策研究室和省府办公厅都介入了。"
林昭翻着手机,微博热搜还在前三,唐知远的论文被法学教授转发时配文:"这不是越权,是法治的温度。"他突然停在一条私信上——省台《民生面对面》的编导回复:"我们要直播。"
"还差一个。"他拨通顾轻语的电话,窗外的雨开始下大,"帮我联系省台,就说...有个准备当'违法者'的副市长,想说说法律没睡醒时,该怎么给老百姓盖被子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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