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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言情 > 历史 > 胡沙录 > 第138章 玉阶尘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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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五想起阿史那云说的丹药,喉头发紧:"陛下最近... 可曾召见其他大臣?"

"周显倒是去了。" 崔浩咬了口鹿肉,"那老匹夫带了箱南海的珍珠,说 ' 陛下龙体康泰,是大魏之福 '。张让出来时,袖里鼓囊囊的,不知装了什么。"

陈五的银镯硌着桌沿。他想起周显在太极殿捻胡子的模样,想起拓跋拔摩挲玉扳指的动作,突然明白:皇帝这潭水浑了,总有人想摸鱼。

"崔公," 他说,"您觉得陛下是真信了张让的鬼话,还是... 故意躲着?"

崔浩放下筷子,目光像刀:"三年前在鬼哭峡,陛下中箭昏迷三天,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 ' 陈五呢?'。两年前下淮南,他在雨中站了半夜等你送的麦饼。" 他指了指陈五的腕,"现在他连你的银镯都不愿看,你说呢?"

陈五的酒盏 "当" 地磕在案上。他想起太武帝摔玉杯时喊的 "朕是皇帝,还是你陈五是皇帝",想起自己在丹墀前被墨汁溅脏的朝服,突然懂了 —— 皇帝不是躲,是怕。怕自己守不住,怕陈五的银镯比他的龙袍更有分量。

"崔公," 他说,"我想去见陛下。"

"见?" 崔浩摇头,"张让那阉人把太极殿守得比铁桶还紧。昨日拓跋拔求见,被挡在殿外两个时辰,冻得直咳血。" 他突然压低声音,"不过... 我听说陛下夜里总去承明殿,对着长孙将军和安原将军的牌位哭。"

陈五的眼眶热了。他想起长孙真攥着银镯咽气的模样,想起安原在漠南破柔然时的笑:"崔公,劳您找个可靠的小宦官,我要知道陛下今夜的行踪。"

崔浩的眼睛亮了:"我有个族侄在尚食局当差,嘴严。" 他摸出块玉牌,"拿这个找他,说是 ' 陈大人要查御膳 '。"

陈五接过玉牌,玉牌上的 "崔" 字被磨得发亮。他望着窗外的梅枝,想起阿史那云说的 "道在人间",突然觉得,这人间事,总得有人先伸手。

"陈将军," 崔浩拍了拍他的肩,"你我这样的人,最怕的不是皇帝骂,是他连骂都不愿骂了。"

陈五离开崔府时,天已经擦黑。他望着平城的灯火,想起阿月在将军府等他,想起甜南要听的 "沙云打老虎" 的故事,突然觉得这灯虽暖,却照不亮太极殿的暗。

"周铁," 他说,"去西市买两斤糖瓜,甜南爱吃。"

周铁的刀疤动了动:"大人,西市的糖瓜早卖光了。"

"那就去东市。" 陈五笑了,"甜南的馋,比什么都金贵。"

东市的糖瓜摊还亮着灯。老贾头见了他,忙把最顶头的糖瓜包起来:"陈大人,这是留着给您的,没沾雪。"

陈五接过糖瓜,糖霜沾在指腹上,甜得发黏。他望着老贾头腕上的银镯,和自己的一模一样,突然明白:所谓 "胡汉同守",不是刻在银器上的字,是刻在每个百姓骨头上的暖,是雪地里递的糖瓜,是病中攥的草骆驼,是所有在寒夜里不肯熄灭的光。

他摸出怀里的麦饼,饼面被体温焐软了,甜得像蜜。这是甜市的百姓托他带的,说 "给陛下尝尝,比宫里的点心甜"。

陈五望着太极殿的方向,那里的灯火比往日暗了许多。他知道,今夜无论如何,他都要把这饼送进去,把这光,带进那片暗里。

因为他是陈五,是镇南大将军,是太武帝的刀,是百姓的灯。就算玉阶蒙尘,他也要把这护民的路,走到底。

沙云在马厩里打了个响鼻。陈五走过去,摸了摸它的脖子 —— 战马的皮毛已经不烫了,马耳支棱着,像往日一样精神。他想起退军时沙云驮着病号走了三天三夜,想起它在长江边咳嗽时的模样。

"走," 他说,"咱们回府。甜南该等急了。"

沙云的马蹄溅起的雪粒打在他的护腕上,"胡汉同守" 的银镯被擦得发亮。他望着平城的街道,看见晨雾里有人抱着药包跑,有人扶着病号走,有人在粮行前排起了长队。

他知道,这场疫,会教会所有人一件事:命比刀枪金贵,守民比胜战重要。而他陈五,要做那个举着火把,在寒夜里守着光的人。

甜灯在他腰间发烫,金砂聚成个 "安" 字。他摸了摸银镯,突然明白:所谓 "胡汉同守",不是刻在银器上的字,是刻在每个百姓骨头上的暖,是雪地里互相递的蜜枣,是病中攥着的草骆驼,是所有在寒夜里不肯熄灭的光。

而此刻,太极殿里,拓跋焘正望着窗外的雪,手心里全是汗。他摸出怀里的密信,信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:"平城防疫得法,百姓渐安。"

夜风卷着信角,把 "安" 字吹得猎猎作响。

陈五站在隔离区外,望着里面的病号,完全没注意到,街角的医馆里,刘医正正把最后一包麻黄分给老妇,药包上沾着他的血,却带着蜜枣的甜。